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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兰令道:“凡事皆有例外,段大侠觉得我是满口谎言的人吗?”
段翊霜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其实也算是一种答案。
通常根据话意与真相,分为默认与否认两种。
——段翊霜的沉默,趋近于默认。
薛兰令道:“纵然我满口谎言,但对哥哥,我有十二分的真诚。”他这么轻声说话,眼睛在黑暗里像一双翡翠琉璃,是窗外玉雕洒下来的光。
“至少,现在是。”尾音落了地。
段翊霜问:“你想说什么?”
薛兰令道:“比照一下我们各自的暗杀目标。”
段翊霜看他片刻,道:“那你还不收走你的兵器?”
薛兰令笑意盈盈地收回了那片刃。
非刀非剑的兵器。
它藏在薛兰令的袖中。
其实很难想象,往常姿态风流的人,如何藏住这样难以觉察的利器。
——它这般轻,好似很容易就能失去踪迹。
——它这般锋利。
段翊霜的目光停在那绣满金线的袖摆。
薛兰令道:“哥哥的暗杀目标是谁?”
段翊霜便将那张字条递给了他。
落款处刻着一个“刀”字的字条上,清晰简短地写出了段翊霜的任务。
——天鹤府左护法。
薛兰令看罢,轻轻道:“神梦阁、天鹤府,都是在这灵门城有头有脸的门派。近些年来,在中原,也算是小有盛名。”
段翊霜道:“你的暗杀目标在神梦阁?”
薛兰令颔首:“不仅如此,我的暗杀目标,还是神梦阁的少阁主。”
段翊霜眉心一皱。
杀手做事从不讲究“随心所欲”四个字。
没有随心所欲的任务,更没有随心所欲的目标。
更何况“七刀门”这样庞大的杀手组织。
这些暗杀任务并不简单。
它背后隐藏的秘密,才会是七刀门对这些门派出手的原因。
绝对没有杀手是为了追求刺激才成为杀手。
因为一旦成为杀手,人就要变得麻木,变得冷漠。
人性情感对他们而言是累赘,留下来,只会让人痛苦。
所以七刀门选择暗杀神梦阁与天鹤府的人,只在于这之间有他们还没能探寻到的隐秘。
薛兰令道:“总归还是要去完成任务的,哥哥不如和我一起去问问俞秋意,看他要暗杀的目标,是否是吹雪楼之人?”
段翊霜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公于私,他都会同意。
——夜里的风很急。
七刀门的地势应当十分险峻,风才会吹得四处作响,呜呜如鬼哭魂嚎。
可七刀门却很严密。
严密到他们一路行去,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风。
他们能够听到风声。
却不能感觉到风。
段翊霜却在这凄冷的风声里忽然问起:“方才你为什么要翻窗进屋?”
薛兰令引路的脚步一顿。
那张昳丽的脸在阴影里映得五官深邃又诡魅。
薛兰令低笑着答:“因为我喜欢啊。”
——他随心所欲。
房门被推开时,俞秋意正在发愁。
七刀门的每一间房都没有门闩。
他们必须时时刻刻活在无形的监视之中。
但这种监视并不是毫无益处。
因为只要遵守七刀门的规矩,任何监视都可以当作没有。
杀手不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要如何如何。
他们只会藏在暗处,找所有应该存在的破绽。
——然后一击毙命,得手了,就会立刻撤走。
黑夜里很安静。
俞秋意见到了薛兰令,脸上也没有什么意外。
哪怕他的目光落在段翊霜的身上,他也只觉得这很寻常。
俞秋意在短短的几日里已习惯了这样。
看着两个人形影不离。就好像他和梅慕白的从前。
可俞秋意也明白,他们不可能变成他和梅慕白的现在。
——世间没有完全相同的人。
也不会有绝对相似的事。
细枝末节间的分别,足可让结局改写。
薛兰令在俞秋意的对面坐了下来。
薛兰令问:“你在想什么?”
俞秋意道:“我得到了一个烫手山芋。”
“哦?”
他将字条推到薛兰令的面前。
字迹依旧是那般字迹,落款也一致无二。
而俞秋意的任务目标。
——是吹雪会的长老。
这并不出人意料。
至少在薛兰令比对出神梦阁与天鹤府的时候,薛兰令就已然猜出了俞秋意可能的目标。
俞秋意叹道:“吹雪会,是这灵门城三大门派中,最为神秘的一个门派。没有人知道他们具体的方位,更没人清楚他们掌门的实力。吹雪会就好像是突然出现在灵门城一般,可只要无人引路,所有想拜访吹雪会的人,都会迷失在茫茫的风雪里。”
这便是俞秋意感到为难的事情。
他不了解吹雪会。
他对吹雪会的所有,都来源于灵门城大大小小的传言。
俞秋意对自己的武功亦无多少自信。
他行侠仗义是真,能锄强扶弱也是真。
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门派却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