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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仅止于此,”俞秋意说,“你到底是谁?”
门主道:“你已经知道了,我是要杀了你的人。”
俞秋意问:“那你又为什么要杀我?”
门主抬起手来,指尖直直指向他。
指甲被月光映着,竟有几分锐利的感觉。
门主道:“七刀门是什么?”
俞秋意道:“杀手组织。”
“那便是了,既然七刀门里只有杀手,那我也会是个杀手。而杀手,通常都有主顾。”
“有人要你杀我?”
“的确,有人出了千两纹银,要你的命。”
俞秋意冷笑:“那你就该在我刚刚出现时杀了我。”
门主道:“我是个杀手,却也是个商人——我与他们不同。我不立刻杀你,是因为你还有用。”
俞秋意道:“什么用?”
门主道:“七刀门里不缺情报,做杀手的,越是要掌握许多细节,而我,最喜欢出卖自己的顾客。”
俞秋意眼珠一颤。
他追问到:“你是什么意思?”
门主道:“我可以告诉你是谁想要杀你。”
“但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不是难事。”
“对你来说不算难事的事情,也许对我来说,就是很难的事。”
门主道:“不,绝对不难。”
俞秋意问:“那是什么?”
门主看他片刻,正欲答话。
然而剑光太亮,亮得快,奔来的速度也快。
那把漆黑的剑唯有剑柄融在夜色里。
剑身每寸锋利的刃都是那么白。
它飞至、刺来,就要穿过门主的胸腹。
——它是能做到的。
因为它属于段翊霜!
可它却没有做到。
不是因为门主的武功高强,能轻易将这把剑挡下。
而是因为薛兰令出了刀!
那道身影如轻云流烟般一晃而至,瞬息间倒悬出刀!
发丝在光里层叠生辉,那把刀冷绝惊艳。
他这刀,挡下了段翊霜的剑。
他这一刀,也正正划上了赶至的段翊霜!
肩膀骤然生痛。
段翊霜侧首看去,只见得鲜血倾流,倏然如注。
额上便冷汗丛生。
薛兰令不爱用刀。
他也不会用刀。
——可这把刀在他的手中,成了兵器,他运使起来,却也如鱼得水,好似已用过千百遍。
刀光也很冷。
这一刀划伤了段翊霜的肩膀,这份冷意也随着伤口不断向下,好似要深入五脏、涌进六腑,让人为这份寒意引颈就戮。
段翊霜绝不是一个会引颈就戮的人。
哪怕这刀光追来,刀影在空中旋转出昏昏白影。
段翊霜也不会为之沉迷。
段翊霜足尖一点,他不用右手,转而以左手探出,将被挡下的剑重新握住。
剑和刀碰在了一起。
薛兰令幽深的眼睛藏在刀光之后。
在黑暗里。
在黑夜里。
在无声无息的风里,在靴底碾过的泥土里,在段翊霜一眼望去的所有里,藏得让人无法看清。
——薛兰令再出了刀。
刀很稳。
刀也很锋利。
这刀刺过去,要的是见血,要的是性命。
——他也不能停下。
谁都明白,这是一场无解的局。
端看谁更心狠,谁才能立得下去。
第七声铮鸣响彻时,薛兰令停了步。
段翊霜随之一顿。
薛兰令回身道:“门主,这两人实在驽钝不堪,不如交予属下惩罚一番,教他们涨涨记性。”
门主双眼微眯。
门主道:“不必,我另有打算。”
这是点到为止,不许过问的答案。
薛兰令却不退反进:“如此,还请门主允许属下处置此人。”
那把刀抵在了段翊霜的颈侧。
门主道:“哦?你想如何处置此人?”
薛兰令道:“杀之。”
“很好,”门主沉声道,“你现在就动手,让我看到你的忠心。”
抵在颈侧的刀一轻。
段翊霜没有拼死的决心,也不想拼死。
败在薛兰令的手里,既是必然,也是偶然。
——他但凡心狠,就也能赢过。
可段翊霜不是心狠的人。
他做不到,也就立不稳。
薛兰令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零星温柔笑意:“门主想看属下的忠心,属下自然不会推辞。”
——这句话音落下了。
刀先刺进段翊霜的右腿。
比之更重的伤,段翊霜也受过,更痛过。
但绝没有一次伤得让他的心也跟着痛。
——他其实已经很少受伤了。
他几乎不会受伤。
可薛兰令刺过他三刀,每一刀,他都不曾料到。
他总是在意外。
说不出是心酸还是茫然,愤怒亦或悲伤。
段翊霜想转头去看薛兰令的神情。
——却又忽而想起,他看不见薛兰令的神情。
即使看见了,也读不懂那张脸。
——无论快乐痛苦,所有心绪,都被薛兰令掩藏在毫无真心的笑容里。
段翊霜想,他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