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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能成为门主心中最为锋利的刀。
薛兰令不爱用刀,他不会用刀,他是个不用刀的人。
可他本来就是把无鞘的利刃。
他会沾血,他足够心狠,他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他是个无情的人。
然而这样看似危险的人,却又有个极不着调的友人。
有琴弘和在第二日拉开了屋门。
他对着坐在桌旁的薛兰令说:“最近江湖实在是不太平,神梦阁和陨星坞的事情还没完,吵来吵去,我懒得出门了,你去锦行楼替我去见烟柳花魁,找她要两份药。”
天光初醒,大梦方去。
段翊霜倚在竹榻上还有些浑噩。
薛兰令一手支颌,淡淡道:“我不逛花楼。”
有琴弘和道:“你这什么话?难不成我要逛花楼吗!”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薛兰令道,“你会不会又和我没关系。”
有琴弘和后退两步,悲痛道:“多年至交,儿时好友,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烟柳花魁再漂亮也做不成药人,我逛花楼也是清清白白的。”
薛兰令偏头看他,了然到:“有琴弘和,我也是才知道,你和自己的药人是可以不清清白白的。”
有琴弘和:……
他冷冷道:“我让你去拿药是为了解毒,你若不想去,那我也可以不解。”
薛兰令问:“你是在威胁我吗?”
有琴弘和道:“我是在提醒你。”
薛兰令没有多说,只问:“你和烟柳花魁凭借什么交易?”
有琴弘和道:“一块玉牌。”
薛兰令站起身来,道:“把玉牌给我,需要的药写一张字条。”
有琴弘和一顿。
他迟疑道:“你这么善良?”
薛兰令带着玉牌行进了锦行楼中。
胭脂味浓,香气四溢,整座楼里烛光温温,赤红金光,觥筹交错。
正中间的圆台上正有人指拨琵琶,奏一曲春雨。
薛兰令不喜欢这里。
他至始至终也没有表情。
昳丽的容颜隐在烛光里,墙上照下的每道人影都衬得楼里喧嚣不停。
薛兰令上了楼。
烟柳花魁在灵门城也是首屈一指。
她仅隔着珠帘为客人弹奏乐曲,绝不轻易示人,也从不放低自己。
她很特别。
特别到即使知道无法触碰,也有很多人一掷千金来见她。
哪怕是隔着一扇珠帘。
哪怕是伸长了脖子去看,也只看得到她涂满蔻丹的指甲,腕间挂着的金镯。
很少有人知道,烟柳花魁其实不是一个人。
而是三个。
她们行走江湖,凭借着彼此最擅长的东西吸引目光,赚取她们想要的报酬。
一人善乐,一人善谈,一人武功足够高强。
各取所长。
她们和有琴弘和已做了很久的买卖。
春秋谷的名号在这些年已经淡得没几人听过,但在灵门城,终归还有那么些人记得,昔年春秋谷主有琴知奚,是个如何名震江湖的绝世高人。
他真的能做到肉白骨活死人。
纵然新任春秋谷主好像远远不及自己父亲的医术高深。
但家传之秘,也已让江湖许多人难忘项背。
她们就这样与有琴弘和做着交易。
各取所需。
这是她们这个月来第一次收到有琴弘和的信件。
然而来取药的人,却不是有琴弘和。
而是个极漂亮,甚至可以说貌美到她们都黯然失色的男人。
薛兰令能在锦行楼里如履平地般登上楼来。
只证明所有人都没敢直视他的脸。
——他有一张太过艳丽的脸。
而美色也是可以杀人的,那铺天盖地的压迫感也可教人不敢直视他。
烟柳花魁也退了。
她们躲在珠帘后面,迟迟没敢开口。
好像说了话,就会被脸的主人一刀毙命似的。
薛兰令坐在了矮几旁。
他眼帘低垂,未束马尾,金羽流苏就随着长发散落。
薛兰令笑道:“我只为取药而来,有琴谷主写下的纸条,三位也已经看过了。”
善谈的那位烟柳花魁便道:“公子取药便是,身后左数第三个柜子打开,里面顺数第六个抽屉里,就是公子要的东西。”
薛兰令却没有动。
烟柳花魁问:“公子为何不去取药?”
薛兰令仍旧在笑,他极懒倦地抚摸袖边的金线,慢声道:“取药,是我答应有琴谷主的事情。可我自己,还有一桩事。”
烟柳花魁道:“什么事?”
薛兰令道:“我想知道七刀门。”
烟柳花魁问:“那公子又能付出什么代价?”
“代价?”薛兰令睫羽一颤,那双眼睛直直望进珠帘里,“当我坐到这里的时候,你们就该明白,我想要知道的东西,不需要任何代价。”
他话音甫落,珠帘后骤然响起一声惊喝:“快退!”
——然而还是慢了!
薛兰令映在墙上的影子比烟还轻,比风更快。
几乎是在烟柳花魁觉察过来的瞬间,他已整个人飞掠而出,穿过这一层珠帘,指间薄刃忽现!
慢了,慢到无法再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