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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兰令道:“断珑居古怪在哪里?”
王小四道:“这个组织说来就已经很是奇怪,身在江湖,却没有一人会武能武,反而每个加入断珑居的人,都必然是毫无内力、不通武功的。而断珑居所想做的事,竟又是在江湖中行侠仗义,做许多善事。这已很古怪了,这个江湖,哪儿有手无缚鸡之力便可行侠仗义的道理?钱财或许能使鬼推磨,教我这样的人有贪念,可对于整个江湖乃至武林而言,钱财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薛兰令道:“如此说来,断珑居的古怪,其实有很多人都知道。”
王小四点了点头,他道:“的确有许多人对断珑居有些怀疑,但自断珑居建立之后,确切不曾听过他们有过其余做法,倒是真的尽己所能地行侠仗义,在北地也就随之名声大噪,人人皆知,许多无法练武,不能练武的人以能加入断珑居为榜样,久而久之,这处竟也有许多江湖闻名的侠客在此挂名。”
“可这些挂名于此的人,在断珑居覆灭之时,乃至覆灭之后,都不曾现身。”薛兰令道。
王小四道:“是,这些侠客说是四处行侠,天南地北都会去,却偏偏直到现在谁也没回来。”
薛兰令问:“汤妙怎么想?”
提到汤妙,王小四顿了顿。
王小四道:“汤姑娘认为,这些挂名的侠客当然不是真心要在断珑居,他们之所以在断珑居有个名头,只是为了行走江湖时更有个响亮名声。”
“所以断珑居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一概不会过问,因为过问了也没有什么好处,反而容易得罪那个让断珑居覆灭的真凶。”
汤妙看事总会想得很深,极可能是她吃过想得不深的亏。
所以现在才能每件事都想得深,又想得多。
王小四很佩服她。
如果说最开始见到汤妙,王小四是惊于她的美貌。
那现在来说,王小四已对汤妙心服口服,说不出半个不是。
比之对薛兰令的恐惧,王小四对汤妙既有敬重,也有崇拜,更有几分信任。
好像汤妙这个人行走在世上,就只会是个好人,万万不可能做任何坏事,背叛任何人。
王小四说到这里,缓了片刻,又道:“所以汤姑娘觉得,如果谁都不在乎断珑居,那我们将断珑居做过的事情告知天下,也不失为一个良策。”
薛兰令却道:“还不到告知天下的时候。”
王小四便问:“薛大侠的想法是——?”
薛兰令道:“在北地,断珑居到底有一个很好的名声,若是没有几个确切证据,一二苦主,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纵然无人过问断珑居覆灭前后的因果,也会有人质疑这事情的真假。”
薛兰令最后道:“想要把一把刀捅得够深,捅得恰到好处,一刀毙命,就绝不能给别人站起来的机会。”
黎星辰在客栈的大堂里吃饭。
他饿得厉害。
他想自己是被段翊霜气的。
自他与段翊霜谈过有关薛兰令的事情后,他就整夜整夜发愁,吃饭也觉得不合胃口。
——他当然不该是这么忧虑的。
段翊霜也不是个孩子,还需要他担忧这些那些。
可黎星辰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哪怕段翊霜喜欢的人是穆常,他都只会想笑,而不会头疼。
可段翊霜就是这么剑走偏锋。
他又拿他没有办法。
他打不过段翊霜,也做不到拿着剑架在段翊霜脖子上,让段翊霜放弃。
他只能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夜里睡不好,吃菜也味如嚼蜡。
黎星辰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焦愁过。
就算是明玉坠的事情,也只让他觉得愤怒、震惊,甚至厌恶。
唯有段翊霜的事。
教他感觉无能为力,又极担忧。
人世间能够做朋友的人真的很少。
能如他和段翊霜这样,多年相识,知己至交,从未有过一丝一毫不合适的,那更是千年难遇。
他与段翊霜做了朋友,是缘分,也是幸运。
然而朋友能过问却又不能管的事情太多太多。
尤其对于感情来说,朋友可以过问,却绝不能插手。
人生到底是自己要过,旁人只能看出表象,却也品不出内里因由。
都说人生如水,冷暖自知。
黎星辰的忧虑到底也只是祸害到了自己。
他憋着口气往嘴里夹菜。
一口有一口。
黎星辰已有两天没有见到薛兰令。
他有心避着这个人走。
他说不上来自己若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薛兰令,他是会粉饰太平装作不知,还是气急攻心一拳打过去。
黎星辰做不了这个假设。
他狠狠咬着肉,喝着汤,把米饭嚼碎了咽下。
然后他就停住了自己的动作。
因为他看到了汤妙。
汤妙从客栈门外走了进来。
汤妙又坐在了不远处的角落里,桌上还放着一碟花生。
她的背影也很美,粉色的衣裳将她乌黑的头发衬得光滑又亮。
汤妙应当是没有看到他的。
黎星辰也不敢认。
他看着汤妙的背影,完全无法将她和那个人重叠在一起。
可黎星辰偏偏知道,她就是明玉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