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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首鬼气森森的异域的歌,在电梯里回荡,听得人浑身冰冷,它是人意识的尽头的低语,告知他们的生命从属于什么,这是一个恶灵主宰的世界。
韦安总觉得这歌有莫名的熟悉,他本能知道它唱的是一个有着无数亡灵的喧闹背面的残酷世界,人们一代一代在成为祭祀器具的世界中生活,如何一个个悲惨地死掉……
他突然说道:“咦,这首歌……是那个叫《阳光如雪》电视剧里的插曲吧?”
“对,不过那部电视剧不是它的源头,”年长的士兵说,“这首歌最早出现在一部很古老的大黑暗时代电影里,没有名字,也不知道作者,后来有人管它叫《鬼刺青》。”
“是个文艺片,没什么情节,拍的是大黑暗时代一个不知名地方发生的事。”年轻士兵也跟上了他们的话题,仿佛要缓解焦虑一样,语速很快,“在小圈子里挺有名,建国初期还有个有名的电影用了这个设定,讲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人,抓了一批年轻人,做了一些很残忍的事,让他们孕育一些刺青的线条,最终也没说是做什么用的……”
韦安诡异地听着这场对话,在眼下的局面中,他们的知识点很奇异,一个个跟做电影史研究似的。
听上去他们都曾经认真研究过一部大黑暗时代无名的电影,以及它的后继传承。
“这首歌是它的主题曲,上面似乎一直在研究,那个无名导演用的是当地民谣,还是这部电影就是一切的源头,是它把这个恶灵和这首歌带到这个世界……”
“我没看过这部片子,说是会对人造成精神污染,不过你们是技术人员,应该去看一下。”
韦安迷惑地听着这场交谈,灾难的源头似乎和一部电影有关,而本地联邦军的技术人员已经研究了很长时间。
其中一部电视剧韦安看过,描述岌岌可危的生活和太多的血腥场面,幸福充满了严苛的条件,而暴力轻而易举。
韦安听着那遥远森冷的歌声,带来骨子里的冰冷和无助,他本能地往归陵的方向站了站,肩膀靠着他,感觉另一个人存在的鲜活的质感。这能帮他避开另一个黑暗世界的凝视,仍留在温暖的领域中。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他们来到了一楼。
外面就是业主活动大厅,可以看到更远处士兵的哨岗,防备极为森严。
已经有一群人等在下面,看来他俩就要加入联邦军解决恶灵世界问题的大团队了。
韦安一眼看到了其中一位“技术人员”,那瞬间他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想要低头混过去,这人他认识,是在本地宴会上的点头之交。
不过接着他意识到并不需要如此,对方已经不可能认得出他了。
韦安现在有着银灰色头发,有股偏执而神经质气息,和秦家教导出的那个人完全不同。要是他看到自己这样的人,会猜测这要么是个在危险部门上班干刀口舔血工作的佣兵,要么是其它什么太执着于某些自我幻想、会早早把自己害死的心理不健全的家伙,很难控制,不适宜长期使用。
他还挺喜欢的。
韦安和归陵朝这群人走过去,雾更浓了,还在静静下雪,天气极度不正常。
有人核对了一下他们的身份,内务部的证件引发了一点小骚动,韦安这位点头之交的技术人员冷笑一声,说了句“果然哪都有内务部”,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果然没认出来。
此人叫蓝小律,是这群人里的最高负责人。
韦安认识她是因为她是他本地一个朋友的未婚妻,纯粹的政治联姻,不管现在科技多发达,旧日纯粹血缘和家族的束缚仍旧无法摆脱。她现在也一点没了之前在宴会上偶尔碰上时一身淑女长裙,笑容温柔甜蜜的样子,她穿着件军装大衣,站在军车前在抽烟,脸色阴郁而憔悴。
那样子让韦安心情越发沉重,因为她看上去连着加班不只一星期,至少有一个月了。
“这边业主说你们昨天去沈……利夫人家处理一起返乡者事件后,所有人均未返回,”她冷着脸说,“她人在哪?”
韦安突然意识到,她就是利夫人那位约了一起晚饭的同学。
“她恐怕是无法赴约了。”韦安说。
韦安快速地描述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先是天堂层的管家请他们帮忙查返乡者的事——他认真地强调了一下他们在休假,是不应该上班的,旁边一群人装做没听见——接着一班人困在了利夫人所在的楼层,遇到一个变异程度很高的返乡者。
蓝小律表情非常认真,正在这时,韦安突然转头看不远处积雪的绿化带。
那里有什么变化,光线更暗了,好像已经进入了夜里。雪地里色彩本来就不算丰富,这一刻仿佛只剩下地面的白和天空的黑,一切感官中丰富可以感知的东西全都消失了。
绿化带中一些积雪融化,露出黑色的地面。树木下的土地有什么动了一下,视线的余光看过去,那地面仿佛有一块人腐败的后背皮肤,肮脏而苍白,不知已伏尸多久。
这只是一角,雾更深处还有什么,看不清楚——
在那边站岗的一位士兵突然崩溃,尖叫着“什么东西”“别过来”,开始开枪射击。
那声音歇斯底里,极为恐惧,好像直面无法解决的恐怖。他的战友们像也被未知的力量所侵蚀,毫无反应地看着他,被子弹击中,无声地倒下,成为雪地里的一块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