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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如果现在把您踹到床底下是否算冲撞圣驾?”
雁归憋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那大将军可轻一点,朕身子骨弱,万一摔坏了哪处,到头来还不是将军您自己心疼?”
“嘴贫!”楚岚被他逗乐了,伸手在他脸上刮了一下,“陛下既然知道已经有违圣人之道,那还不勤于政务赶紧起来批折子?”
雁归摸了摸被他弹得麻酥酥的脸颊,笑嘻嘻地赖在他身上不下来,也不说话,就那么巴巴地盯着他看。
“堂堂九五之尊还像个孩子似的耍赖?”楚岚笑骂道,抬起来的手却替他理顺了揉乱的鬓角,手指一路向后,轻柔地梳拢着他的发丝。
“云舒。”雁归也伸手细细抚摸楚岚的脸颊,目光温柔,“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对我这么好的人呢?生于人世十九载,就只有你宠着我,惯着我,遇到危险时舍命护我……我为什么不早一点遇见你?还白白错过了十几年。”
“又说傻话。”听见雁归的话,楚岚顿觉心酸,又想起叶王爷讲过的那些曾经发生在雁归身上的凄惨经历,禁不住将他揉在怀里,温声道,“往后但凡不违天理纲常,不为害江山社稷之事,我什么都依你,好不好?”
雁归没言语,把脸埋进楚岚颈窝,好半天,他抬头看着楚岚,紧紧握住他的手:“云舒,那等到江山太平,天下安稳了,我就将帝王书交还给师父们,然后我们一起离开,一起游遍千山万水,去过江湖浪迹,停步是家的日子,好不好?”
“好!”楚岚回握着雁归的手,指腹轻轻抚过他手背上那道烫疤。
他是将门之后,从出生起就被父亲看做是一把钝刀,父亲用了十年的光景冷酷无情地将他打磨成了利刃,也将他生而为人的全部憧憬摧残殆尽,只剩下了为国捐躯和战死沙场的执念,他曾经以为自己存在的意义只是国之杀器罢了,一个看不见将来的人没有憧憬,也不能有感情。回应给雁归的,除了仅有的那一点感情就剩下这具尚且不残不病的身体,他甚至想过,万一哪天自己伤残于战中,他也无意拖累雁归,挂印离去就是;可直至今时今日,雁归的话才让他明白,原来雁归理想中的将来是他们两个人的将来,雁归想要过的日子里,也一直都留着他的位置……原来雁归给他的,不仅仅是情,还有憧憬。
“到那时,咱们就去……嗯,先到处走走看看,选个你最喜欢的地方安家,院子不必太大,但是一定要有个池塘,里面种满荷花,再建一座亭子,夏天你在亭子里乘凉,我去给你做饭,做你喜欢吃的糖酥饼、玫瑰糖饼……对了,还得有个酒窖,存上你喝了还不醉的江南米酒……唔……”
“别说了,都依你!”楚岚伸手捂住雁归的嘴,阻止他再说下去。
不行!这小子的话已经彻底活了他的心,如今社稷未稳,内患外忧错综交织,离江山太平还差着十万八千里!现在就心许田园为时尚早,一旦消磨了他的斗志可怎么得了!
雁归仿佛立刻就明白了楚岚的心意,只是在他那只捂着自己嘴巴的手心里轻轻亲了亲,便不再言语,在楚岚怀里阖上眼,捉住他那只手,习惯性地揉捏着楚岚的手指,一分一寸,仔仔细细地抚摸着每一个骨节,楚岚的手十分修长好看,但掌心却厚硬有力,指根处的薄茧,他摸过无数遍,而且上了瘾,摸着楚岚的手,他似乎就会特别安心,有楚岚在,曾经那困扰自己多年的梦魇也许久不曾入梦了。
☆、诛魔
淮安王在京城休整了十几日后,便再一次启程南下,这一回是奉旨督建,兴修水利,安顿灾民重返家园。
叶王爷离京时,一国之君自然不便相送,楚岚率亲卫将他一路送至京南界处,楚岚下马,与王爷作别,之后,两路人马,一路往南,一队返北。
叶氏族系庞大,盘根错节,家族内部消息传递速度也极快,效率之高一度超越了朝廷官驿,就在淮安王认下了楚将军这个“自家人”之后,便交给了他一部分从不为外人所知的,且只有叶家少数人才有权使用的关系网,这对于楚岚而言颇有助益,甚至是如虎添翼。
当日,叶王爷在合意楼与楚岚提过的狄人异动的消息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乾安初年十一月,有数万狄人精锐越过边境,朝大都排山倒海而来,沿途竟然未遇任何堵截,沿途郡县的守备官仿佛商量好了似的,不约而同全都放弃抵抗,任由狄国大军直逼大都。
靖国公沈玠率军在大都以东百余里将狄国大军截住,狄人此次确是有备而来,而景军显然是仓促应对,老将军沈玠率领的江州军和周边郡县临时拼凑起来的守备军,人数总共还不到三万,比狄军人数少了一倍还不止。
敌众我寡,但老将军沈玠立马横刀,面无惧色,玄甲乌骓,威风凛凛,仿佛一尊黑甲战神立于两军阵前。
此时,狄军主帅也策马来到阵前,着一身狼头铁甲,手中擎着一根镔铁棍,凶猛彪悍,无可匹敌。此人名为全裕贞,号称狄国第一勇士,生得高大魁梧,据说有万夫不当之勇。
见敌将现身,靖国公朗声质问道:“狄国为大景附属国多年,双方虽常有纠纷,但贵国也算得上恪守主宾之礼,此番突然大举进犯,所为何事?!”
全裕贞将沈将军上下打量一番,道:“阁下想必就是沈玠将军了,我们的公子还常常夸奖您呢!”狄国虽与景国接壤,双方却语言不通,两国百姓之间彼此无法交流,狄国境内也只有少数贵族和商人会讲一部分中原官话,却也是带着浓浓口音,完全达不到字正腔圆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