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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揉揉眼睛,意识尚未完全回位,指了指她的卧室,说得含糊:“明天早晨的航班,我怕你回来太晚,下午帮你打包了,你去看看还有没有我疏忽的。”
韩菁跪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双手安置在膝盖上,一副日本和服女子的姿态:“我明天暂时不回去了。”
江南迷糊着点头,韩菁这种口气说话的时候总是在提要求的时候,他有求必应成了习惯,待点完头才清醒,顿时睁大眼:“什么叫你暂时不回了?!”
“我还没有待够。我不想回国。”
“菁菁……”
“你不是还欠我一个条件么?就是这个了。我不回去,你不可以违背我的意愿。就这样。”
江南试图反悔刚才他的批准:“那也得给我个理由吧?”
韩菁细长的脖颈扭出一截倔强的意味:“没有理由。”
“……”江南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问,“那你打算呆多久?”
韩菁在江南严肃的眼神下依旧一副傲然且不愿多谈的态度:“看心情。”
其实韩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明明十分想念T市的一切,人和物,以及遗留在那里的习惯和生活。可又隐隐排斥,十分排斥回去。
她在堵着一口气。莫北要结婚,让她走,她便顺从地跟着江南走了。可如今又要她这样轻易回去,她难道还要接着顺从地回去吗?
凭什么?为什么?
她接下来的一个半月里都是和沈炎待在一起。沈炎提出出去游玩,她没有否定。两人以英国伦敦为圆心,以沈炎为导游兼管家兼保姆兼自助游队长,把附近大大小小能玩好玩的地方基本逛了个遍。
按道理来讲,这些天韩菁应该比之前开心许多,可是她笑不出来。
她又想起了一句话,身在曹营心在汉。
她很不争气地想起莫北,想给他打电话,想抱住他的脖子哀声抱怨,甜声撒娇,想他温柔的笑容,想关于他的一切。
他每天必打的电话于她而言渐渐变成了饮鸩止渴。她没勇气问,也没勇气答,懦弱胆小得就像她最不齿的韩冰一般。
她曾经嘲讽过韩冰太卑微,如今的她和她已经没什么两样。
从目中无人到倔强任性再到屈服认命,人一夕之间的成长,从来都不是优渥生活和幸福享受的功劳。
韩菁八月份生日宴。被江南和莫北甚至莫伯父伯母的连环催促,韩菁于生日前一天和沈炎一起回了国。
前来接机的是沈家司机和莫北。两人分手前,沈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莫北,转过头把她的行李还给她,点点头:“明天见。”
两月不见,莫北风姿依旧。他一向随意又温和,一身休闲服,拎着车钥匙,就那么漫不经心地站在大厅里,周围来来往往人群,只有他在第一时间入了韩菁的眼。
莫北的眼睛瞥过去,一眼望见她,唇角微微勾起,远远冲她张开怀抱,韩菁咬了咬唇,在原地站了半晌,脚步慢吞吞挪了几步,又顿住,又挪了几步,看到他依旧在含笑目不转睛地等着她,又咬了咬唇,终于还是放弃了挣扎,小跑几步扑身上去。
行李被弃在地上,她被莫北合身抱住,很紧,很熟悉。莫北的亲吻密密落在她的发顶和额头,最后轻轻吁出一口气。
随后她被捧住脸,莫北仔仔细细扫描她每一寸表情变化,他的表情还是藏得密不透风,韩菁看不出端倪;最后他捏了捏她的嘴角,下了结论:“瘦了不少。今晚开始给你好好补身体。”
韩菁的笑容敛了几分,垂着眼睛没有吭声。
除去老头子的大寿,韩菁的生日一向是莫家最热闹的盛事。莫北总是喜欢把她的生日宴操办得比过春节还要豪华奢侈,且随心所欲花样繁多。虽然今年他操办的时候她不在国内,电话中她的回答都是语焉不详的无可无不可,但莫北依旧将生日宴办得漂亮又让她满意。
生日宴十分铺张,符合韩菁一切审美标准,梦幻,浪漫,又不失一定范围里的叛逆;韩菁的小礼服是深蓝色精致公主款连衣裙,颜色和风格看一眼便知是和莫北出自同一品牌同一系列;而韩菁心中所有希望来参加的人都到了现场,所有不希望见到的人则一个都没来。
这个世上,大概从过去到现在乃至未来,最了解她的人都会只是莫北。
而韩冰不是她欢迎的人,所以她也没有出现。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是莫北一手打造的公主,她是所有目光的焦点,是所有灯光的中心。
她理应快乐。所有人对她都是笑脸相迎,柔声祝福,她也理应把所有的阴影都暂时抛却。
宴会以韩菁亲手弹奏的一首钢琴曲拉开序幕。
韩菁戴着钻石的小巧头冠,径直走到莫北面前,仰起脸,然后抓住他的一根手指,拉着他一直走到钢琴边。
两人一起在钢琴前坐下。莫北在左,韩菁在右。自他开始教导她弹琴开始后一直以来的姿势,一双人,两只手,无数音符。
韩菁轻声说:“《欢乐颂》。”
《欢乐颂》,莫北手把手教给她的第一首曲子。
这曲子轻快,欢乐。虽然不大符合她现在的心情,但她想做到有始有终。
(三)
钢琴声想起的时候,宴会大厅很安静。韩菁和莫北并排坐,挨得不远不近,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却又分明十分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