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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程心羽本该十分讨厌他这种陈述的命令语调,但她觉得自己肯定是怜悯他受伤,所以心里都没有任何不适,只想给他赶紧弄完赶紧走。
她难得这么听一个人的话,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下他身上的纱布,又去拿桌上的药。
“用剪刀先把纱布剪开。”贺京时忍痛教她。
程心羽看了他一眼,把手上的药放下,转而去拿剪刀。
她的角度十分刁钻,一般人都是从上往下剪,她不知怎么的,从下往上。
纱布缠得很宽,上至胸口,下至小腹。
冰冷的剪刀贴上贺京时的腹部,他下意识一个收缩。
程心羽以为戳到他了,立马把剪刀拿出来。
“没事,继续。”贺京时知道急不得,以她这性子,要是他说点儿什么,她一整晚估计都剪不开这个纱布。
程心羽到了嘴边的抱歉又咽了下去,她不好意思说出来,但心里很是愧疚,这一切都体现在她的行动上,她更加小心翼翼,整个人几乎趴在床上。
为了更好的去剪纱布,她不自觉往前进了一步,直接趴到了贺京时的腿上。
贺京时一顿,低头看她认认真真的模样,喉结滚动了一下,又撇开目光,什么都没说,只是身体绷地更紧了。
程心羽终于给他剪开一道口子,本想用力一扯,干脆把纱布拉开算了,可她很快看到纱布底下蔓延的血迹和若隐若现的伤口,她心头一紧,立马遏止了这个想法,继续老老实实用剪刀剪。
她的呼吸不经意地洒在他的小腹,贺京时总感觉有根羽毛在他身上不停的扫,偏偏他还受着伤,这种感觉有多难受可想而知。
但他一低头就看见程心羽聚精会神的样子,便什么都开不了口。
终于,程心羽剪完了整块纱布,她坐下起来,用手扯开,全然没想到她刚刚趴在他腿上的姿势有多暧昧。
因为她此时注意力全在他狰狞的伤口上。
仿佛被吓傻了一般,程心羽呆呆地坐在一旁,手里拿着剪刀和纱布,像是连话都不会说了,嘴唇还张了一道小口。
贺京时淡淡笑了一下。
“没事,换药吧。”
程心羽如梦初醒,嘴唇立马合拢,不住的咽嗓子。
“你这伤,是怎么弄的。”
“不小心撞到桌子了。”贺京时道。
“你骗鬼呢!”程心羽瞪他。
“小朋友知道那么多干什么,不害怕了?”贺京时又扯着唇笑了笑,一下牵扯到伤口,立马疼到眉目拧起。
程心羽心尖一颤,竟仿佛感同身受了他的疼痛一般,她整个人一缩,连忙拿起桌上的毛巾,先给他把溢出的血污擦干净。
贺京时一句话也没说,全部任由她做,哪怕是疼的狠了,也只是暗暗咬牙,并未掷一声。
他突然发现程心羽真的长大了。
小时候顽劣不堪,天不怕地不怕,但她怕贺家这点,他知道一点,枫城的世家就这么几家,每家都认识,小时候多多少少都一起玩过。
贺京时别的不知道,只记得有一次程心羽跟她爸一起到贺家来玩,正好撞见他被父亲打,程心羽居然去拦父亲,他那时候就很诧异,居然有不怕父亲的小孩子。
面对幼小的程心羽,而且还是朋友的女儿,父亲哪怕怒火滔天,自然也不会迁怒,他想让管家带走她,结果不小心扬起手,一下带倒了正抓着他手的程心羽。
贺京时以为这娇滴滴的小姑娘会哭的天崩地裂,哪知道程心羽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绷着一张小脸跑走了,像是去搬救兵。
贺京时那会儿比她大几岁,已经能记事了,他那时候竟然真的期待程心羽能为他搬来救兵,因为他快扛不住了。
救兵当然没来,那时年幼的他居然还有点生气,觉得程心羽太差了,连个人都喊不来,可他却忘了,程心羽才多大,三四岁的样子。
他带着一身伤回去,不巧碰到了程心羽和他父亲,他闪到一旁,不想被他们看到一身狼狈,但他却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程心羽的爸爸吓她,说他父亲十分吓人,特别会揍小朋友,如果她再不跑快一点,就会被揍成他那样。
小小的程心羽不信,最后被她爸煞有介事的一番言论,终于给吓哭了。
贺京时那时候才七岁,听到之后也很震惊,怎么会有这种爸爸,专门为了吓哭女儿编造谣言,而且也不来救他。
现在贺京时终于想明白,吓哭程心羽,真的很有意思。
而且,她爸说的从来就不是谣言,估计她爸爸也十分清楚每个家庭的教育方式不一样,他无力改变,只能让年幼的女儿离他们家远一点。
贺京时不知道,从那以后,贺家就成了程心羽的噩梦。
不知不觉,他陷入了回忆之中,再次回过神来时,程心羽已经给他绑上了纱布,就是松松垮垮,不像样子。
“你这绑的有什么用。”贺京时终于出声。
程心羽也觉得有点尴尬,连忙拆掉重新绑。
贺京时趁机看了看伤口,还行,擦的到处都是,应该会好的快一点吧,他这样想着,同时又觉得有点奇怪,明明一直很疼,刚刚她擦药的时候,他居然完全没感觉,不过这会儿,又有点疼了。
程心羽重新给他缠了一遍,这会儿终于弄好,不松不紧,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