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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李颐听竟不能分辨到底是前举更令她心神震动,还是方才他一席话更令她心神震动。
总之两边都震动了一会儿,还是久久不能平静下来,李颐听终于忍不住偏头朝他看了一眼。
魏登年姿态端方立于席间,耀耀泪痣,风姿迢迢,冲她浅浅一笑。
“回陛下话,”一室静谧,李颐听听见自己说道,“我愿意做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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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都城十二长街赌坊里的赌徒,谁也没赢到银子。
当朝那位谪仙般的侍卫,既不爱甜口的红烧肉也不爱咸口的红烧肉,他爱上的只是那位做红烧肉的姑娘。
而宋帝眼见这一桩情投意合的姻缘在眼前发生,更是喜不自胜,自觉也算是半个见证人,当着列席群臣的面赐了婚,又为他迎娶郡主抬高门第,升了魏登年为正二品的北司禁军统领,管皇城十二卫禁军之四的左右骁卫、武卫和金吾卫。
从罪人之子连连晋升,自大卺建国以来前所未有。卺朝的臣子们早就在王朝的钟鸣鼎食、风花雪月里混成了软骨头,个个圆滑世故,无不上慨皇帝仁爱,殿内一片道贺恭维之声。唯有一人反对,正是当朝丞相之子毕想。
他父亲称病,拒了这场接风宴,派了儿子来草草打发。在父亲庇护下长大的贵公子哪里有活了两世的李颐听狡猾,她轻描淡写化了他一番厉词不说,还据着“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理论向宋帝讨要回了将军府,气得毕想酒后撒泼,翻出她从前沉迷男色、追在人家后边有失体统的荒唐事情。
李颐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关痛痒地笑笑就罢了,反正都是宋炽做的荒唐事,倒是劳烦其他以为自己听着了皇室秘闻的大臣们替她坐立不安。
魏登年尤其脸色不爽,这场接风宴收尾得并不算十分体面。
夜色弥漫,宫纱笼罩华灯,将四方高墙上重重叠叠的琉璃瓦片照得熠熠生辉。
接风宴毕,大臣们的车马一辆接一辆从宫门前离去,徐徐缓缓,没入都城十二长街。
毕想喝得昏昏沉沉,半身瘫软在车厢里,夜深人静,只余车轱辘压过花岗石的细碎声响。
忽然,临空飞来一颗石子,击得车轱辘一歪,车厢骤震,毕想脑袋顶开了车帘,整个人往前栽去,幸好醉得还不算太糊涂,在地上滚了两圈,将将稳住了身子。
破空之声从他身后逼来,划开暗夜的疾风。
毕想闻声而动,慌忙拔剑做挡。
然而他醉酒在前,身法差劲在后,跟他对打的李颐听手法利落、身形迅疾,仅仅握着根随手捡的枝杈交手几下,却也将他剑身震得“铮”的一响,再狠狠往他手背一抽,毕想吃痛,松手丢了武器,更是连连败退。
旁边的轿夫都看出门道,悟出人生在世莫过于知难而退四个字,当下挥了鞭子驾马,弃了毕想而逃。
街市拐角的阴影处立了两道身影,静静看着这一切。
王霄拱手道:“统领,可要属下帮一把郡主?”
“不必,毕家小子出言不逊,她心中不快,让她出出气也好。若是毕想伤她一根头发,我就砍了他双手双脚。”魏登年声音狠厉,看向她的眉目却温和,“只是现在看来,倒用不着我出手了。竟不知她的功夫这样好。”
王霄也笑道:“是啊,郡主倒像是习武多年,一点也不似皇室养出来的那些娇滴滴的小女子,和统领般配得很。”
“郡主也是你能点评一二的?”魏登年斜了他一眼,却忍不住心猿意马,“如今我与她的婚事定了,许多事情便要长虑顾后,那件事你去办吧,我在这里看着就足够了。”
王霄道:“统领,您真的……”
魏登年道:“为了她,我愿意按捺。”
王霄道:“是。”
不远处,李颐听拿树枝当鞭子,专往毕想肉多的地方抽,抽得他抱头乱窜,嘴里大喊:“小臣不知是哪里得罪了郡主,郡主竟要下此狠手。我爹是当朝宰相,文官之首,郡主不能杀我!”
李颐听道:“杀你谈不上,就是替你爹管教管教而已!”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毕想被追着一顿猛揍,最后跑不动了,左脚绊右脚,摔断颗门牙后终于倒地上起不来了,李颐听这才收了手蹲下去说话。
魏登年听不清楚,静静瞧着她在黑灯瞎火的巷子里窸窣一番离去,然后跟了上去。
李颐听身形纤纤,背影端庄贤淑,走路腿脚却踢得老高,一下一下响亮地踩在地上,摇头晃脑没有正形,魏登年跟在后面看进眼底,嘴角也跟着噙了抹笑。
他一路护送,却见她走的并不是回王府的路,心下好奇,随她弯弯拐拐,没料想竟然到了他府前。
李颐听扣响了门。
大门被家仆从里面“咯吱”一声打开,魏登年嗖地翻进了院墙,抢先一步隐进了主院。
月色清明,倾洒了一院。
他散了发,长衫半解,故意做出一副从睡梦中醒来的模样,懒洋洋倚在门边,眼睛里有揶揄笑意:“婚期还有半年,郡主深夜前来,也太着急了些。”
李颐听的面皮像被滚熟的虾般通红,半羞半怒跑至他跟前,摊开掌心,露出攥着的一把微锈的古铜色钥匙来。
“鸠占鹊巢,物归原主。”
魏登年神色一敛,目光凝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