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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正汤汤水水的进进出出。
小小的厨房,井然有序地忙活着偌大侯府老老少少的一日三餐。
青桃到时,厨房的管事妈妈听了她的话,冷着一张脸,一副不耐烦极了的表情,声音也是冷切切的,“可老奴没记错的话,大姑娘的分量,早就用完了。多余的,就是拿了老奴的命,老奴我也拿不出来的。”
硬气得很,半点情面都不留。
管事妈妈是陈氏的亲信,把持着厨房的进项和出项。
如今侯爷他们人在江南,他们的用度,断然是留不到开春的。
可这些好东西,即使留不到开春,也不会给白白浪费掉,自然是被厨房这边的妈妈们分着贪了,哪儿还能分给傅莹珠呢?
管事妈妈一听青桃是来要鸡的,当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要把青桃给逐出去。
青桃却不是以前的青桃、不再是那个只会埋头往前冲的青桃了。
换成以前,被管事妈妈这样冷言冷语的讽刺,她怕是要骂回去,可有了傅莹珠的叮嘱后,可此时的青桃,可是怀揣着姑娘教给她的策略的青桃!不仅没呛声,反而嘤嘤哭了起来,眼睛红红,显出几分可怜兮兮的样子。
见平时张牙舞爪、与人争锋相对的青桃露出这等软弱崩溃的模样,其他人诧异不已。
太阳打西边出来啦?逢人就呛,见人就怼的青桃姑娘,居然也会哭?!
青桃不仅哭,哭得还可大声了。
“陈氏平时待大姑娘极好,如今大姑娘快要撒手人寰,临死前,想吃口鸡肉都吃不上,这是多大的笑话?传出去,大家伙一笑夫人她持家无道,侯府破落了,一只鸡都拿不出来,二笑她佛面蛇心,一只鸡都不给大姑娘吃,大姑娘死了也不瞑目的。”
青桃照着傅莹珠交代她的,一字一字地说了出来,她脑子笨,怕弄错,背了一路,一个字都不敢改动,就怕出什么岔子。哭完了,还在嘤嘤啜泣着,用手抹着自己脸面上的泪痕。
不过,她心里面,难免对傅莹珠所谓的策略有些没底,便揉着泪眼,边哭,边偷偷从指缝,暗中觑两眼管事妈妈的脸色。
哪想到管事妈妈听了,直接吓出一身冷汗。
从前一点就炸的青桃,怎么忽然变得说话会懂得挑人软肋,净戳人肺管子了?
作为陈氏的亲信,管事妈妈自然知晓,自家夫人最看重的是什么。
——是名声!是一个继室贤良淑德的名声!
夫人下江南前,特意叮嘱管事妈妈,要叮嘱傅莹珠院子里的动静,让她不要节外生枝,免得多生事端,若是有什么异常,就等到她回来再说。
如今,眼看着傅莹珠快熬不住了,夫人谋划了这么多年,终于要把这根眼中钉彻底除去,可万万不能在这个当口,败在一只鸡身上!
管事妈妈深谙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深得陈氏忍字头上一把刀、做戏要做全套的真谛,当下吞了一口气压了压惊,赶紧变了副脸色,和颜悦色、笑眯眯地对青桃说道:“青桃姑娘哪里的话?既然是大姑娘开口要的,我能不给吗?你等着,我马上给你拿。”
仿佛刚才脸色冰冷不耐烦的那个人只是青桃看眼花了。
青桃没想到,学好了姑娘的那番话,竟是这样的有用。
趁着这个机会,她又开口,要了几样配菜。
管事妈妈心里骂了两声青桃贪心,动作却不敢怠慢,一会儿功夫,就都让人给备好了,简直服务得无微不至。
她甚至亲自把青桃送出厨房的院子门口,一脸小心翼翼,唯恐这只鸡活不到傅莹珠的院子。
左手拿着鸡,右手拿着菜,青桃脚步轻盈的走出厨房,心里面仍然感到不可思议。
姑娘不愧是姑娘,脑子就是比她灵光,就这么一番听上去普普通通的话,管事妈妈居然乖乖听话了。
只是……
青桃忽然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身后笑得十分和善的管事妈妈,阴恻恻道:“我家姑娘都要撒手人寰了,你还笑,你是不是咒她死?”
她真是越琢磨管事妈妈这满脸的笑容越觉得不对劲。
管事妈妈笑容僵在脸上,咒主子死?多大的罪名,她可担不得!
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殷勤、戏多过头了,管事妈妈还想解释,青桃却忽然加快脚步,一溜烟跑了。
威风耍完了,鸡也到手了,姑娘也没教她多少句话,青桃怕自己露馅,赶紧跑了。
青桃走后,管事妈妈在屋里沉吟,沉思,想了许久许久,心头不知怎么的,就心绪不宁,感觉青桃临走前那句话,心里却渐渐生出一点喜悦来。
她家姑娘要死了?
大姑娘要死了?
真要死了?
是了,郎中是说,熬不过了,还说要尽早准备白事,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一下子忙不过来。
其实大家伙心里也是有数的,就在前几天,她还托人给夫人写了信,告知远在江南的陈氏,傅莹珠如今的病情。
傅莹珠要死,是阖府上下尽知的事情。要说还有谁不知道的,只怕只有傅莹珠自己不知道了。
今天青桃如此反常,不像平时所为,倒像是受了刺激。
难不成,这一次……是真的了?
管事妈妈有种胜利在望的紧张,但又不确定,于是打算亲自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