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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怜悯获得的胜利不是胜利,建立在他人的善良与承诺之上的安全随时可能破裂。
今天男主能抓到她,明天他就能杀了她。
拎着她的方锦湖听着少女与他听不到的东西说话,挑了挑眉。
她太了解他了,以至于他看着她,就好像世间凭空多了一个自己。
系统:[宿主请尽快开启主线,根据剧情推演,承诺机会将很快消失。]
薛瑜:[我拒绝。]
少女话音方落,一直有意放慢步伐侧耳细听的方锦湖手上一阵刺痛,绑起来的少女游鱼般滑脱逃跑,他不退反进,迎上去要抓一点都不乖的猎物,被薛瑜弹起的双腿蹬个了正着,摔到二层平台之上。
趁他怔愣,薛瑜借力反向弹出,手中的匕首已经将绸带划开,轻巧在楼梯拐角落地,闪身要走,忽地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
呼吸声一阵重似一阵,刚刚还只是摔倒的方锦湖侧身倒在楼梯口,借着楼上的光芒,薛瑜看清了他侧脸挂满的汗珠和绷起的青筋。
没这么弱吧……?她总不会意外弄死了未来大统一皇帝?
薛瑜往楼下走了一步,又伸头回来看看倒在那里的方锦湖。他指关节发白,整个人蜷缩在一起,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声响,看起来完全是个病人。
“药……给我……不,滚开……”连喊声都软绵绵的,几如蚊蚋。
是明香丸的瘾发了,还是头痛犯了?
薛瑜又往下走了一步,她只能看到方锦湖扼住自己咽喉的手和满脸的扭曲。他可能很痛苦,但她无法感同身受,就像方锦湖对她的恐惧肯定也无法感同身受一样。
她往下看了看,台阶不多,很快她就能走了。
但走了之后呢?她还是得回来买假路引。看方锦湖对如春楼熟悉的样子,薛瑜猜这里是他暗地里的生意之一,她能跑一次,跑不了第二次。
那……杀了他?
薛瑜心砰砰直跳,她从未动过这样的念头,但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占据了她全部心神。
一劳永逸。甚至因为这里是方锦湖的地盘,或许要很久之后贵妃和方尚书才能发现真皇子已经消失。
薛瑜捡起掉落的绸带,一步步踏上了台阶。方锦湖全身痉挛,汗水打湿了地面的绒毯,浓密的眼睫黏在一处,可怜又狼狈地倒在她脚边,眉眼皱成一团,看上去毫无还手之力。
“喂,钟兄?钟兄?”薛瑜拍拍他的脸,半身弓起警惕,只要方锦湖有不对的反应,随时准备撤走。
方锦湖的脑袋晃了晃,微睁开眼,眼中全是虚无。他咕哝了一句什么,又抽搐起来,薛瑜看他有咬舌头的倾向,眼疾手快把自己沾了油污准备丢掉的手帕塞进他嘴里。
她还是没能下定决心,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想做杀人的心理建设实在太难了,她决定先绑起来再说,之后不管是跑是杀,都有充足时间操作。
“嗤啦——”
薛瑜僵了僵,拖着被绸带绑住手脚的方锦湖继续往前走,避开绒毯一角碎裂的铜镜碎片,将手中的绸带在房间内床脚上紧紧缠了两圈,打了个死结。
几乎被对折着绑在一起的方锦湖腰腹舒展,像一张拉伸到极致的玉弓,拖拽中不知勾到哪里被撕裂的红纱衣碎成几片,本就敞开的衣裳这下更是遮不住什么,而肩膀手臂上的青紫像是白玉微瑕,落入她眼中。
“你这家伙,居然也会被人打?”薛瑜撇了撇嘴。
方锦湖像是昏了过去,静静躺着,秾丽的眉眼被汗水打湿,唇上胭脂嫣红,然而唇角那抹红却是一抹血痕,莫名有种凌虐的美感。薛瑜不再看他,打量起整间屋子。
铜镜碎片旁丢着一把黑色的长刀,看上去更像胡人的马刀,弯曲如月。而方锦湖常背的那把剑随意地丢在榻上,和一身深蓝色衣裳裹在一处,薛瑜清楚那看上去只是木剑的内里是一把寒光湛然的宝剑,却被主人这样毫不在意。胭脂盒打翻在地上,像一片片血,薛瑜感觉到微妙的违和,红衣黑刀,和蓝衣长剑,仿佛方锦湖的两面。
“人说君子剑,杀人刀……好像也有点道理。”薛瑜想起皇帝教她兵器时的随口一提,转念却有些不明白,方锦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拿刀劈开镜子。
……虽然是很有神经病的感觉没错了。
她忽然想起,八月十四不仅是她和原主的生日,同样是方锦湖的生辰。
“你总不会也无处可去吧?”薛瑜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方锦湖怎么会无处可去?除非他像刚刚那样,暴露自己是个神经病。她就不一样了,宫里的庆贺与她无关,方府更不可能欢迎她,一缕来自异世的游魂只有一个肉馕可以当生日礼物。
嗯,还得加上流珠那碗长寿面。
她拿着匕首靠近毫无防备的方锦湖,匕首不是什么好匕首,只是当初原主拿到的一截断菜刀,磨平磨尖用来防身,藏在鞭子里多年不曾离身。薛瑜垂眼看着在睡梦中都皱着眉的方锦湖,只要她戳下去,她的威胁就结束了。
书中原主的死法深深刻在她心头,成为挥之不去的阴影。
薛瑜握紧匕首,别开眼,用力向下——
系统:[警报!警报!生命威胁出现,请宿主停止当前行为。]
薛瑜的手停在半空,她这才发现自己手臂的无力,并非系统导致,而是握着匕首用力过度导致的酸软,背后汗湿一片,她有些脱力地扶住床头,等待系统给她一个解释。她过去最多就是杀杀鱼虾,以为自己可以,但根本下不了手杀人,连她自己也没想到,下手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杀人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