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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累了,想歇歇。”方锦湖估计出相隔距离,准确走向附近适合藏人的地方。
薛瑜看着他往自己待着的坡上树林走来,与其等等会撞上,不如现在就出来。她拨开前面的树枝,发出一阵声音提醒对面两人,轻咳一声,“方娘子。”
方锦湖乜她一眼,停在前方几步,没有说话,露出些似笑非笑的意味。之前的病弱温柔像一张束缚着他终于破裂的面具,一阵风吹过就消失了。
近距离看那张明朗绮丽的少年面孔,方锦绣只觉得手心全是汗,她不知道这两人是在打什么哑谜或是有什么约定,但明显变得诡迥起来的气氛让她十分不安,她紧张地抬手拽了拽方锦湖衣袖,“锦、锦湖,我们该回去了。”
方锦湖施施然从她手中拽出衣袖,低头抚平被捏出的皱褶,一截雪白的后颈露在薛瑜眼前,仿佛一个臣服的暗示。他抚平袖口,拱了拱手,“拜见殿下。”
因着小坡上的高度差异,居高临下俯视方锦湖的感觉有些奇妙,薛瑜凝视了他和慌慌张张意识到该施礼一起低下头的方锦绣一会,慢慢道,“免礼。”
方锦湖抬起头,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不再眯起显出倦怠之色,噙着的不可捉摸笑意原原本本地露在薛瑜眼下,“殿下好雅兴,在此看景?”
没来由的,薛瑜觉得他说的绝不是山上这些灌木乔木的景色。她略点点头。若非方锦绣也在,这时候遇见倒刚好能留下方锦湖聊聊。
“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脚步声纷乱,踏在没干透的地上发出啪嗒啪嗒响声。薛瑜偏头望去,“四弟来了。”
薛琅远远瞧见两人目光相缠,脸上带笑,显是交谈融洽,又同时偏头看他,相貌皆非同一般,仿若金童玉女,格外相配。顿时一股火苗当胸烧过,连想都没想就冲了过来。他往前冲了几步,挡在方家两人面前,盯住薛瑜,“三哥没有表姐妹,也不必缠着他人家中姐妹不放。”
这样的台词实在有些糟糕,也不知薛琅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对“姐妹”的庇护之心,看谁都像觊觎他亲爱表姐的登徒子。
薛瑜一言难尽地看他一眼,淡声道,“若我没记错,阿玥才是你的妹妹。”
“那不一样。”薛琅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说完反应过来,一张俊秀面皮迅速红了,结结巴巴解释道,“我、我是说,表姐和妹妹不同。”
见他脸红,薛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少年怀春,情窦初开,不过如此。就是不知道方锦湖只在幼时宫宴和他见过几面,是怎么撩动的一颗少男心了。
薛琅身后本就比他略高的方锦湖露出半张脸,似笑非笑的神色散去,浮现虚假的温柔客气笑意,薛瑜看着他和之前拿绸带捆她时一模一样的表情,头皮有些发麻,看着薛琅的眼神愈发同情起来。
有些人做着娶表姐的春秋大梦,是真不怕哪天晚上被砍了脑袋。
“臣女拜见四殿下。”方锦湖柔声道。
薛瑜抖了抖,薛琅也抖了抖。只是薛瑜是被他一句话转九个弯的音调恶心的,看薛琅脖子都泛起粉的样子,心里在想什么不问也知。
薛瑜拍拍薛琅肩膀,“你们亲眷相遇,我便不多留了。”
其实她很好奇,如果一直保持这个状态,万一薛琅真的娶了“表姐”,洞房花烛时发现人家没准比他还大,会是什么表情。
她留下足够空间给二人培养感情,带着侍从离开。
薛琅这时候才注意到方锦湖脸上病容,不免忧心,放轻了声音,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瓷器,“表姐多年养病,怎的还不见好?可是遇见了庸医?宫中新上任的秦医令听闻技艺不凡,不如我陪表姐去瞧瞧?”虽然他和秦思实则没什么交情,但薛瑜都能带薛玥去看病,他也是皇子,带个把人去瞧瞧谅秦思也不敢说什么。
方锦湖:“胎中带来的毛病,只道养着罢了。臣女早已习惯,不劳殿下费心。”
美人眼睫低垂,微微颤动,薛琅读出些含羞带怯的意味,心神一荡。他有些着急,“那怎么行,总不好讳疾忌医。表姐便同我去瞧瞧……”
“不必了。”方锦湖打断他,声音微冷,很快用咳嗽掩饰过去,“臣女略有不适,先行告退。”
话说到这份上,薛琅不好留人,只能看着方家双姝离开。他看着方锦湖离开的背影,踹了旁边的小树一脚。“走,我们去找舅舅。方朔那老家伙,是怎么养女儿的,这么多年病都好不了,害我表姐受苦!”
将方锦湖丢给薛琅,薛瑜下了山坡,多走几步,听见身后一片欢呼声,回头时看见一位胡服少女将伍九娘抱起离地,高兴大喊,“赢了!”
旁边的少年青年们脸色都说不上好看,还有人狠狠拍了韩员外郎一把。
韩员外郎急了,“这次不算,我们再来!”
“嘘——”喝倒彩的声音大多是女孩子,投壶场地一时充满了快乐的空气。薛瑜看见方嘉泽皱眉叫住韩员外郎,“你是不是有意相让?”
被一个小姑娘赢过,这个结局他们都很难接受。与她所想一样。薛瑜轻笑一声,留下蝉生去听听后续,带人往林妃所住的别苑而去。林妃想见的人提前离席,想来这次小宴也不会开多久,等她回来,正好和她谈谈。
林妃别苑建在皇帝宫室背后不远,算是一处闹中取静之所,与旁人隔开,门前对着一条小路,平日里几乎无人会经过,与钟昭仪和儿子一同居住的正对大路的别苑相比,显得有些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