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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瑜没有被她的示弱打动,冷淡地问道,“这匹布,是谁送来的?”
林妃入宫中后的布料里由于皇帝本人的品味问题,都偏向大气风格,像这样的花草绣纹很少用,要是她早都有这样一匹布,当然是做来自己穿。能够这么快做出一身衣裳,显然也不是林妃自己亲手绣的或者让宫中尚衣局绣的,那这匹布的来历就显得有些可疑了。
薛瑜离她很近,近得能看清林妃被问起时一瞬间的慌乱,她反握住林妃,挑眉道,“是方朔?”
“不是。”林妃重重一拍小几,“我只是想给你做件衣裳,你问这些做什么?难不成为娘都买不起布了吗?”
她以反问代替有理有据的反驳反倒坐实了自己的心虚,薛瑜叹了口气,“我说过了,你最好让他乖一点。他到时候不好过,在他手下讨生活的人,也不会好过。”
林妃试图甩开薛瑜紧紧扣着她的手,却始终没甩掉,“你都有那么多了!”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你不就是想让我们都听你的,讨好你?他来讨好了,你怎么还是不满意?!”
如果之前薛瑜觉得这身衣裳有问题的可能性是五成,在林妃说出方朔送礼的理由之后,就变成了九成。
一个能想方设法洗脑皇子又控制他想当皇帝的人,来讨好她?贪心的人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收手。
见薛瑜不说话,林妃眼圈红了,有些崩溃,“是他送的,他让那个小妾送来的!你是不是要看着我们都死才满意?”
她想不想看他们死,薛瑜暂时不能回答,但林妃显然心理压力太大了。
薛瑜有些疑惑,“你到现在还觉得方朔是好人?娶个小妾都是你的替代品,宠爱的女儿是你的翻版,愿意养孩子,愿意做你的狗。他会永远爱你,永远帮你?”
林妃盯着她,一双凤眼虽然眼尾发红有些弱势,但里面写满早已习惯的理所当然。
……对这种不知道该叫恋爱脑还是靠脸吸粉的人,薛瑜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薛瑜:“可他除了养了他之外,又做了什么?”
林妃指了指她,“你的脸。”
不用说得太明白,薛瑜就懂了她的意思。原来做面具的那位奇人是方朔找来的?就像他如何拿到明香丸一样,这成为了方朔身上的第二个谜团。
“那这样吧,请他帮我做新的,我就相信你们。”薛瑜说着相信,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改面具更重要,她没打算顶着方锦湖的脸过一辈子。但是“相信”方朔,和想要把他抓进大牢并不冲突。
薛瑜已经计划好了面具应该先改哪里,就听林妃叹了口气,脸上笼着轻愁,“找不到了。”
“什么意思?”
林妃没有继续说下去,取来纸笔写道,“原本那人早该来了,但今年始终没有出现。”
所以,林妃投放安眠药原来不仅是因为真假皇子年纪大了,也是因为面具不能再继续用,有些着急了?
薛瑜对奇人到底是谁的手下、有没有出现,都持保留意见,但林妃的表态已经说明她不会在这个方面帮助薛瑜,需要另想办法。见薛瑜明白,林妃沉默着,将纸放在烛火上烧掉了。
“明天上山我会穿这身衣裳。”想了想,薛瑜许诺,成功看到林妃眼睛亮了起来。这身衣裳对薛瑜来说意味着危险,在林妃看来却是接受投诚的信号,她太需要一个东西来安心了。
林妃重握住薛瑜的手,恢复了温柔浅笑的语调,“你不必担心他……”
话没说完,就被薛瑜止住,“如果明天没有出意外,你再让我来相信方朔。”
“可……”林妃思绪有些混乱,还是点了头。她望着薛瑜离开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该期待出意外,还是不出意外。
薛瑜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林妃叫自己来的另一个目的,回头补充了一句“九九重阳平安”,没有再留,大步走了出去。
“小心些。”林妃的叮嘱喃喃声除了她自己,便只有风知道了。
“卫河,明早得麻烦你跑一趟,通知陈关和应该现在走到青南郡铁官那里的禁军回来,你辛苦些,赶在下午我们上山前回来,让他们到行宫就立刻从另一个方向进山。”
薛瑜出门后低声吩咐,魏卫河听到这个安排就感觉不对,偏头对上薛瑜像浸在冰中的黑白分明眼睛,她说,“我怀疑,明天要出事。”
“臣定护殿下周全。”
薛瑜笑了笑,握拳轻轻锤了一下他肩膀,两人像没有发生之前的对话似的,骑马回了别苑。
薛玥最近都睡得格外早,敲响她房门后出来的是奶嬷嬷,有些不安地看着流珠,“流珠娘子,公主睡了。”他们俩从来秋狩之前就受薛瑜照拂,夜里薛瑜也从未喊过妹妹起身,奶嬷嬷意识到这一定是有大事。
流珠声音很轻,拉嬷嬷出来的力气缺一点不容拒绝,“没事,只是向公主借嬷嬷一用。”
薛瑜没有给自己找麻烦的爱好,新带回来的那件衣裳明天肯定是不能穿的,流珠听说需求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殿下放心,不会耽误明天您穿衣。”她翻出了薛瑜带来的一件浅红色袍子,比起那件新衣材质差些,颜色也有些不明显的差异,但是巧合的是用的云纹,在云纹基础上填补茱萸纹和卷草纹路,难度下降了不少。
一夜过去,在破晓来临之前,薛瑜别苑的油灯终于熄灭。熬了一个通宵赶工的两人成功将薛瑜衣裳上补上了两种花纹,虽然达不到完全一样,但是也有七八成相似。为了看起来更接近些,流珠将原本锁边的衣袖和衣摆都拆开放出余量,这样一来,除了衣裳材质和边缘处看着单薄些,连长短都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