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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皇帝对她时不时搞出来点新东西已经习惯,并没有细问来历,听到硬度描述才提起了些兴趣。拿手中石头碎块丢了一下,眼看就凹进去一块,他瞟了薛瑜一眼,“干后若石?”
虽然配比和制作方法是她提供的,但薛瑜也拿不准现在的简易版土制水泥需要多久干透凝固,她无奈道,“这不是还没干吗?”
“那等干了再拿来与朕说吧。”皇帝兴致缺缺地转过头,手中用力一碾,石粉簌簌而落,“快回宫了,你的马车何时能让朕瞧瞧?”
要不是皇帝说起,薛瑜还真差点把弹簧马车忘了个干净。“应该快好了。”她有些心虚地做出保证,打定主意等会结束后往兵械坊跑一趟,趁皇帝心情还可以,迅速提出请求,“儿既为宫令,陛下能否允儿打理部分行宫道路?道路部分以水泥铺就,也好回宫前一起看看弹簧马车与水泥的效果。”
皇帝想了想,“可。但不得调用行宫出产和所收税赋。”
自己掏腰包做产品展示嘛,这个薛瑜熟。行宫和附近公田的产出与旁边军营的军饷等等息息相关,别说花一点,花一文钱大概薛瑜回度支部就能看到乔尚书的痛苦面具,为了老乔别多两个将军来围追堵截,薛瑜答应的很痛快。
带着鼓进来的兵士们已经排好了队形,一面面鼓的鼓面颜色或深或浅,大小不一,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上面或多或少有着擦不干净的陈旧血痕。鼓声阵响,为首一人开腔长吼,“岂、曰、无衣——”
雍州的民歌曲调与其他地方迥异,粗犷高亢的呼喝中透着原始与野性,不需要多的乐器,一把嗓子,一面鼓,就能响彻整个行宫。
悠长奔放的曲调意外地与这首更偏向庄重的古老军歌适配融洽,若说军歌原本唱的是出征前的高昂士气,民歌的改编曲调则更像是一曲战场上送走了老战友们,擦干眼泪继续向前的痛嚎。
这作为比武落幕的一场表演格外荒凉悲怆,连原本脸上带着些轻视的小士族都沉重起来,悲伤过后,却是熊熊燃烧的战意。西齐作为从梁州起家,夺回落入胡人手中的雍州和相邻州郡后立国,这么多年与胡人的战争不计其数的国家,谁家的父母或是亲朋没有见过战场上送回来的军牌呢?
直到他们唱完两遍,鼓声停下,薛瑜才悄悄擦了擦眼角。
皇帝起身宣布结束,离开时薛瑜上前搀扶,却被他甩开换了常修上来,“去,玩你的水泥巴去。”
薛瑜摸了摸鼻子,加快脚步绕到另一边接薛玥回去。
赶往校场另一个入口的不止薛瑜一人,韩北甫跑得飞快,瞧见伍九娘下来,高兴地挥了挥手上的剑,“伍娘子,宝剑赠英雄,你虽然没有得魁,但在我眼里,你就是魁首!”
长剑珠光宝气很漂亮,情话土得厉害。虽然,拿最漂亮的剑,杀最嚣张凶恶的敌人的确很棒就是了。薛瑜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想上去阻止,就见伍明咧着嘴从校场走出来,掏了掏耳朵,挡在女儿身前,“再说一遍,送什么?”
韩北甫比伍明矮了一头还多,在大汉的眼神杀气下小腿都在打哆嗦,还是坚持道,“送、送剑!”
“阿耶。”伍九娘按住伍明的手臂,走出来,温和地对韩北甫道,“无功不受禄,这把剑我不能要。不过,谢谢你的夸奖。”
韩北甫整个人木愣愣傻在了原地,直到伍家三人越走越远,才像回了魂,脸腾得红透了。
薛瑜牵住哒哒向她跑来的薛玥的手,“比武看得开不开心?”
“开心!阿兄好厉害!伍娘子也好厉害!”
薛瑜笑笑,前方伍九娘听到有人喊自己,疑惑回头,半张脸在夕阳下英气勃勃。薛瑜捞起薛玥抱在怀里,示意她去看前面的伍九娘,“你看,女孩子不是只有去嫁人、守在家里这一条路,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做女将军。”
她说这句话时偏头看了一眼流珠,这话说给她自己,也说给薛玥与流珠。虽然这条路上有困难阻碍,但不能想都不敢想,万一实现了呢?
“那我也能习武吗?”离近了,薛玥看到兄长鬓角里没擦干净的土,攥着衣袖抹掉。
薛瑜点头,“你想的话,阿兄带你去问陛下?”
薛玥明显缩了一下,但还是抬起头,“好。”
一行人因为最初跟着伍家人走了一段,绕到了背后小路上,再绕回去花费时间更多,干脆顺着这条路继续往回走。夕阳西斜,薛瑜派了个侍卫先回去把马匹备好,等送了薛玥回去,她擦洗一下就要去兵械坊,还要找李麦安排水泥路的事,靠步行肯定是来不及的。
正说着话,流珠忽地扯了一下薛瑜衣袖,“殿下。”薛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穿着浅杏色衣裙的方锦湖立在满树金黄枯叶之下,仕女温柔,噙一点水光回眸望来,任谁看了都要心软。
“你们等我一下。”
薛瑜放下薛玥,往树下走去。旁边正好有个参与比试的武者匆匆路过,看到她惊喜唤道,“魁首!”
薛瑜被拦下与他见礼说了几句话,再看方锦湖时就有些尴尬。
别人眼里她是胜了这场比试,她却很清楚她取了巧,是有些胜之不武的。不说前面的比试她没参加,连最后的几场比武,她也有方锦湖的分析和小技巧在背后支撑。
方锦湖眯着眼,看那个身量修长的少女向自己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