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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殿下的手书。”江乐山看过侍卫的证明,谨慎确定了带来的消息是真,事关重大,饶是他在薛瑜身边见过两个侍卫,他也不能直接应下,“我带你们去见石百夫长。”
鸣水工坊内行动了起来,皇城内,薛瑜攥着乔尚书曾交给她的那卷字帖,站在了宝德殿外。
钟家的账本和曾经在度支部发觉的些微不对连在了一起,错漏又是度支部侍郎简淳手下出现,让人不得不起三分疑心。
之前只是没有找到问题所在,但斛生的一句话给了她新的思路,“账本没有藏起来,而是用特殊的纸笔写下来。最不可能的就是最可能的,借此避过耳目,毫不起眼地摆在那里,一般没人会去看。奴……我,原本只想着找到把柄,到时候伺机带几个人一起死,没想到会发现这样重要的内容,反倒死都不敢死了。”
她迅速翻出来了字帖,拿显微镜逐个查看,很快发现纸背面字迹处有着刻痕,若非意识到了问题,稍不留意,或许还会当做是麻纸自然的纹路。
用炭粉铺平后拂落,字迹就变得清晰起来,纸上记载的是乔尚书抓着军费的问题,带人一路查出来的账目不对,也就是之前薛瑜曾听到的刚进入度支部就被派去复核“已复核”过账目的胥吏们议论的那部分账。
乔尚书的账目明细里每一节都标注了正确的账目是多少、在哪里核算、谁做的,显然他为此付出了不少心血。
齐国国库支出一年到头除了赈灾就是军费两项最多,但军粮和赈灾都有军队盯着,不说克扣,连以次充好都伸一次手剁一次,奈何皇帝的理由又太充分,料理伸过手的世家手到擒来,都被搞到名声扫地再起不能。在实物上搞鬼他们做不出,其他账目他们不敢动,但假账却做了不少。至于银子的缺口到底流向何方,很难说在打掩护的简家不知道。
乔尚书虽然出身寒门为皇帝做事,但也因为出身寒门,年纪渐大,有些不敢掀开背后的内幕。这样大的缺口,不揭开他良心不安,揭开他的官职定然不保,干脆交给薛瑜,之后如何,便由这个治理改革的皇子来做。
对他的想法正确与否薛瑜无法置评,只是看着字迹刻痕浅浅,放久了由于纸张的舒展受潮已经有些模糊的乔尚书的几句为自己的辩驳,再看看字帖正面的“老骥伏枥”,难免觉出几分讽刺。
往内走时,薛瑜就听见了殿里皇帝的大笑声,进门才看到一个风尘仆仆的兵士跪在地上。他身上的军服有些眼熟,像是回去镇守西北的将军手下常见的北地皮毛织物,脸颊满是风沙和冻裂的痕迹,眼圈却发红,他抖着嘴唇说完最后一句,“……来敌皆已伏诛,降马二十匹。”
皇帝难得失态地拍着桌子大笑,“好啊,这些杂碎胆子大了,就该让他们有来无回!”
捷报不可能一天传回来,但腊日祭祀前打了胜仗,就是件大喜事。薛瑜两边看看,躬身道贺,“腊日之前北地告捷,是陛下庇佑,齐国之幸。”
汇报完的士兵被常修示意让人带下去休息,强撑着进京觐见了皇帝,他的身体也到了强弩之末,连殿门都没出,就响起了鼾声。
皇帝没吃她的高帽子祝贺,“要说幸运,该是老陆幸运,还是沾了你的光,紧赶慢赶做出来千里望赶上了他们离开。”
薛瑜一怔,“真的?!”
望远镜的初战发生在西北平平无奇的一个傍晚。
刚带人回到边城没几天,陆将军就火急火燎地巡查了几座城池,确定守卫情况,眼看着没出问题,这才肯松一口气,大肆夸奖了留在边关的副将,安排起准备过年的事宜。
西北干旱贫瘠,不仅他们难以过活,借着地势修建的关城外,建国自称金帐的狄罗人的国家里,牧民们也难以过冬。
但日子过不下去铤而走险的人到底是少数,这里冬天连草都只剩根茎,逐水草而居的牧民少有过来的,受到骚扰最严重的还是东北边陲,这只是例行检查。春夏草原最丰茂的时候,也是西北边关气氛最紧张的时候,盐湖边上风吹草低牛羊成群,大批迁徙来的牧民隔着城池眺望中原大地。他们要放牧,屯田在内的西北军也要种地,两边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下雪了。”陆将军锤了锤随着年纪增长不可避免僵硬起来的腿,望着渐暗的天色呼出一口气。挂在他脖子上,紧贴着心口的望远镜存在感强烈,他掏出来望了望远方,寻觅着草原上可能有的猎物。
草原上的暴风雪刮起来就是几天不停,遮天蔽日的雪团和风团会裹挟着任何东西前进,看不到远方,有着丰富经验的牧民一般不会在这种日子出行,而是把牛羊都拴好,钉实帐篷的固定桩子。
但另一方面,若是有人偷袭,这个时机最好。
他没有一天放松过警惕,说到底,边关也没有太平几年,十多年前死在西北的太子,那个英朗仿佛会发光的少年人死去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那时他还是个副将,他的主将和太子死在了同一场战役中。后来皇帝亲征报仇,埋骨在西北的半大孩子不知有多少。
那时三皇子还是个幼童,见了血怕是都得做噩梦。
向外两三百里就是曾血染过的燕山,但与其说是山,还不如说是草原上一座略高些的丘陵。他们曾占据过那里,但草原地势开阔,又缺少种植田地,建城几乎是孤悬在外,全靠关内支持,因此没多久就又退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