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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钟过去了,等待着别人请求他留下,以此来落三皇子面子的钟家管事一个人的声音也没听到,逐渐响起的对商品的小声介绍和背过身去或是避开他眼神的人,无一不在说明他们的抗拒。
他竟成了那个颜面扫地的人。
“请吧。”
钟家管事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忍着怒意走了出去,“最好别后悔。”
薛瑜看到他离开,反倒松了口气。有些人的钱能收,有些人的不能,借着修路和水泥板铺路等等事情,士族们被悄悄摸排了一遍,结合先前得到的情报,现在留下来的人里虽然不一定都是好人,但起码都是还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事的人。钟家的钱,眼下却是万万不能拿。
把钟家在不断暗示和传闻中推到对立面不容易,让士族们以为这件事是稳住他们的定心丸也不容易,迟早要拿钟家开刀,收了钱再收拾他们,兔死狐悲之感引发的连锁反应相当危险。
钟家管事离开了,第二个迟到的人也出现了,有些人认得,有些人不认得,病弱的青年人咳嗽两声,躬身施礼道歉,“抱歉,被大理寺临时调去了,希望还来得及。我青南简氏,也愿意出钱。数量不多……”
后面的话,大多数人都没注意听,活在情报消息里的简家分支活生生出现在了眼前,再没有比他更好的“既往不咎、不连坐同姓”的示范了。青南简氏虽然离得近,但严格来说和京城的简家并没有多少交集,究其根本还是因为京城简家看不上这两代以前分出去的旁支,一来二去,反倒在这里捡了福气。
青南简氏话事人的出现,将彩棚中见到钟家管事后遇冷的气氛重新炒热,最终只有一人不敢参加进来,早早离开了。薛瑜带着陈关在进入讨论后提前脱身,虽然还不能离开,但比在里面干坐着舒服多了,等到尘埃落定或是出现重大的不能解决的矛盾,她才需要出面。
“去请钟大钟二的人,应该到了吧?”薛瑜托着一杯茶暖手,经过发酵的茶膏味道有些古怪,但今夜注定是个拉锯战,还是得靠茶叶提神。
已经离开去向主家汇报的钟家管事不会知道,为了将钟家与小士族们分开,薛瑜早已安排了另一件事等着他的主人们。
薛瑜自然不会觉得收拢士族们的事情能瞒过钟家,在西城聚集士族的消息没有瞒着,甚至是大张旗鼓地宣扬了出去。左等右等没等到薛瑜来的军勋贵族们在聚会开始的当日,被送了帖子上门,很快被安抚了下来。
有心晾晾众人让他们明白谁才是领头羊,借简家下场立威,斩断所有与钟家作对、乃至爬到钟家头上的念头的钟大,看苏家组织聚会就像看跳梁小丑一般。但这场宴会不同,对已经搞了几次事的薛瑜,得了皇帝护航的薛瑜,他将关注调到了最高。
钟大不在意眼中早已俯首帖耳的小士族们,却对薛瑜这次又要做什么提起了心。他很快意识到了奈何鸣水送来的车辆都被看守得极为严密,当天才送到,拿着帖子,他觉得他看到了薛瑜的目的。
赚钱。
简家的审案里,钟大安排了人去询问乃至闹事,然而事事不顺。薛瑜想要为穷酸的国库赚钱,无可厚非,但钟大不介意分一杯羹,乃至于将全部笑纳。
在更为熟悉商路的钟二看来,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在钟大看来,这是一个绝佳的控制工坊的机会。
此刻他们兄弟并不在京城府邸,马车正向外行驶,明日除夕,他们要赶回庄子上过节。修整后平稳的京城道路配合新式马车,舒心又安逸。两人说起已经去到庄子上的妻妾子女,都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正说着,忽地发觉马车停了。
“抱歉,大理寺查案。”
随行的小厮跳出马车,不满道,“腊月二十九,怎么还要查案?等到过完年不行吗?”不说过年不安生,这时候被带走办案,也不吉利呀。
“这……实在对不住。只是协同问案,有些小事要劳烦。您看您是想住离大理寺近点的客店,还是回家住?”
大理寺少卿几乎是低声下气地在给一个毫无品级的小厮赔罪,钟大半途止住了小厮,挑开车帘,看到对面为难又讨好的大理寺少卿神色,心里大致有了数。
“就去客店吧。一视同仁嘛。”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
大理寺少卿见他松口,自是千恩万谢。最终,连带着钟家出行的三辆马车和所有下人,一起住进了简家分支住过的客店,不管是要增加仆役伺候还是去准备伙食,大理寺少卿都带着人跑了下来,还亲自领着算得上他同级同僚的钟大上楼,伏小做低当了个客店跑堂,请兄弟俩依次进了房间。
出了客店,所有要求都满足了对方的大理寺少卿脸上笑容微收,目光淡淡掠过客店四周,锐利感只出现了一瞬,就像每个急着干活的人一样,匆忙回了大理寺,带来案卷询问。
被询问的内容也在钟大意料之中,钟简两家合作多年,简家出事,就算没有咬到他们,他们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若是想从简家入手拉他下水,薛氏父子俩怕是打错了算盘。
渐渐入夜,寻到客店还没顾上说在西城受的委屈,就被拉着阐明账务的管事终于找到了机会,将事情告诉了钟大。想打压的人反被打压,但钟大让他被拒绝就立刻离开,看的自然不是谁受了委屈,也不是为了保存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