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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这么倒霉中招,把自己关在门内不与旁人接触,又嘱咐检查家中仆役。有人瑟瑟发抖害怕被带走关起来,但在看起来凶恶却语气平和的军卒们安抚下,抱起了明天就能恢复上工的希望。
富贵人家的疑似病人,大多是被通知后要求他们自己闭门,接受不时上门专门的治疗,并没有强求他们出来。至于家中如何对待,就实在管不到了。而普通人和富贵人家被认为是晦气的生病仆役,则大多被带离了家中,一起送往西城刚刚重建不久的蹴鞠场。
按照陈关的复述,和太医署留下的前朝疫病管理办法,隔离区迅速建了起来。
雷厉风行的查疫与物资调动并行,在薛瑜刚刚拿到鸣水工坊的青霉素培养瓶,隔着老远嘱咐众人开始停工排查和注意的同时,安阳城内,第一批货车缓缓驶出。
冯医正带走了大半的人,如今春耕期间,没有流民远来,鸣水工坊只剩下一个游医带着十几个医疗小队成员,还有的刚刚开始接触医学知识,半懂不懂的,只知道疫病可怖。
“……若到明日中午无人高烧,征询在工坊的医学生们同意后,愿意来鸣水的再让他们过来。”薛瑜看着咬紧牙关的吴威,晃了晃有些昏沉的头,轻叹道,“蝼蚁尚且贪生,不许逼人过来。你们守好工坊,尽快开工,也是帮上了我的忙。”
调往各地堤坝支援的水泥工坊成员虽然选出来了,但还没上路,鸣水出了事,总不能让人带病上路。况且,也得有人在外面做事才行。
吴威咬着牙,点了点头。
“回去吧。离我们远点。”薛瑜看着他回到工坊内,退出许多,偏头看向带队跑过来的石百夫长,“就站在那里,不要过来,过一个时辰再靠近。庄将军已经知晓了?”
负责守卫鸣水工坊的石百夫长用力点了点头,“将军点了一千人,已经先一步去到鸣水,为殿下守城。”
“那就好。”薛瑜最担心的,就是江乐山带着差役们压不住整个鸣水城,病人在城中还好说,离开了城,要查是谁、去了哪里就难了。小小的鸣水只有三千多百姓,薛瑜名额虽大,要兵也只要了一千。只是之后需要多少人,尚未可知。
在退避到百步远的熟悉的人群注视下,一个侍卫下了马,推着干草筐里堆满玻璃瓶的木板车,向外走来,直到靠近了薛瑜一行,才放慢脚步,将马套上板车。
薛瑜一行人向后挥了挥手,“回去吧。”
踏着夕阳的余晖离开,他们又踏着夕阳的余晖归来。鸣水城城门未关,但无人从里面出来,哭喊和惊惶的呼叫声响成一片,“让我们出去!我们没病,我们不想死!”绕城巡防的军卒们回头望来,隔了十几步远指向城内的长戟毫不放松。
“让我们出去!”
薛瑜在百步外停下。城中隐隐有喊到声嘶力竭的江乐山的声音,再好的人缘和亲近,也敌不过生命的威胁。
拥挤在城门前,又是畏惧长戟的寒光,又不想回去城里的百姓或是客商们,看到了城外新的来客。他们在冲开这仅剩的城门围堵之前,被奔来支援的成原本城中驻军几十倍的人数吓住,他们看着她这个站在外面,锦衣华服、前呼后拥的人,对比过于明显,惊恐和恨意在脸上交织。
“……我见过你,你昨天下午也在城里,你去过客店!你为什么在城外!”
愤恨的喊声是不满也是恐惧,“你们怎么不抓他,我们贱命就该死吗!”
此刻,之前被安抚了多少次城中县令和学官们都在、不曾离开的记忆被淡忘,人们的怒气找到了发泄口,像终于找到了正义所在,喊了起来,“是啊,怎么不抓他!”
薛瑜静静看了他们两瞬。
有时不得不承认命运无常,如今,她竟也只有这一条路能走。不过,到底是不同的。
薛瑜在群情激奋前,丢开了杂念,驾马向前,朗声道,“我乃陛下三子,陛下二月亲封的襄王!”
声音压过了嘈杂的喊声,刚刚还激愤的人群一静。太高的身份离他们太过遥远,甚至他们有人已经可以想见,高高在上的皇子拥有的特权。他们几乎是立刻泄了气,脸上浮现绝望,甚至不再看薛瑜,只哀求道,“我不想死,我没生病,放我出去吧!”
“鸣水城自今日起封城,所有人痊愈之前,不许进出。”
对面漂亮的少年人说的话,却冷酷至极。脸上挂了彩的江乐山从人群背后跳起来,在不大的城门洞顶上缝隙里,看清了薛瑜的脸,他脸色大变,“殿下?!”
江乐山的反应,证实了薛瑜的身份,堵在门前纠缠的百姓们哀意更浓,有人惨笑着回头,向城内走去,有人却咬着牙,大喊,“大不了,你们就杀了我!也比病死强!”
守卫的军卒到底也是人,在人扑过来往锋刃上撞时,下意识撤了撤,只是一个小动作,却被人看在了眼里,眼看就要发生以人命开路的强行冲卡。
薛瑜大声喝止,“都停下!谁说对我不同?鸣水时疫爆发,本王奉皇命镇守本城。本王,与诸位共存亡,只要有一人尚未痊愈,我便一日不出鸣水!”
沙哑的声音喊着超出几乎所有人想象的话,不管是阻拦者还是向外的人,都被震在了原地。
“放开他们,退出百步。”薛瑜不认得守城的将领,但不妨碍她指挥。堵在门前的兵卒们呆呆地互相看看,没有动弹,薛瑜皱眉又说了一遍,“让开,让我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