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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威下,能从雷击中生还的能有几人?墙倒屋塌、火光大作都是轻的。不过,今天正好有雨,大概能好些吧?
雨还在继续,吞噬着所有声响,倒塌声、痛呼声一概没有,离得近的跑出来看过藏书阁,发觉安然无恙,揪着藏书阁门口附近挤着的避雨路人询问,路人比他的反应还大,差点跳起来“刚刚遭雷劈了?!”
显然,藏书阁内压根没意识到这件事。
藏书阁内被他的惊呼吸引,出现阵阵骚乱,藏书阁员工很快出来解释,为保障整条商街在雷雨天的安全,阁楼设计特殊,会更容易引雷,但不会出事,还请大家放心。
说话的员工自己也有点恍惚,她去查看过三层顶部毫发无损后,才敢来说出一开始得到通知的内容,但在雷击下毫发无损?天啦!
所以设计成屋顶四周尖锐细长,又放了铁线一直通向地面,是真的有用?雷声中一个伙计对大自然的奇妙深深着迷,没多久就抓住了机会,为维修电灯的匠人们打起下手,进入了她感兴趣的领域。
听到解释,议论声反倒更大了,有人联想到长街上的电灯,一时间,“襄王借天地之力,神仙也无可奈何”的新加工出炉故事又流传起来。
难怪整个楼里都是易燃的纸张木头,却根本不怕雷击,原来是有人护着!
有了一次示范,知道就算雷劈下也没事后,雷雨天中心中惶惶的人,也有心情关注别的了。
“别说,这闪电和电灯真是差不多,都亮亮的。就是电灯有的黄有的蓝,更好看了。”
“那可不?今儿个不知道能不能看见亮灯,我可是听说有稀奇看,专门赶了一天路过来的。”
正说着,商事管理大厅的人就走到了附近,通知今晚不亮灯,让听闻东荆商街明灯的人大失所望。虽然早知道几种日子里不会亮灯,但真遇上看不到的日子,心里还是遗憾的。
雨势渐缓,砸在地上的声音也小了些,只是昏暗的天色仍不见放亮。这时候,就看出头上有个钟表的好处了,凭表盘上的时间,人们估算起该什么时候踏上返程。
东荆还下过几场雨,荆南就只剩下短暂的雷阵雨了,对赶工固堤来说相当有利。在龙江堤旁,一边酸溜溜地看着那些女兵带着编外的女人们训练、管理她们、也让她们依靠,一边恶狠狠望着信州方向、连对着使臣都没有好脸色的民夫民妇们,对此的解释却是:
“老天都看不下去你们做的事,要让我们好好修堤!”
面对黎国百姓,虽然事情不是使臣做的,但也理亏气短,只能假装没听见,任他们发泄。到这个时候虽然没说出口,但谁心里都明白,齐国做的的确比他们好,难不成,还能连实话都不让人说了?
没有下雨,让担忧了许久龙江堤在汛期出事的薛瑜,既放心又操心。一旦下雨会不会有暴雨山洪仍未可知,在汛期未来、只是水位上涨的时候,就像一只靴子尚未落地般让人不安。薛瑜每每与荆南伍戈通信,都要强调保质保时。
在东荆落下暴雨的前两天,荆州也被小雨覆盖,难得见到夏天有这么温和的雨水,筑堤接近尾声,加紧赶工的民夫们,脸上都露出了笑影。
“润润地,秋天收成好!”
之前不怎么下雨,灌溉两旁的田地,都得靠从河里打水,辛苦费力,能有雨水,自然最好不过。
崔齐光站在堤上,感受着点滴打在脸上的雨水,却渐渐有些不安。
回到住处,他与被迫成为了荆州通的使臣们一处议事,“……这很反常。我问过祖祖辈辈在荆州种地的民夫,也看过从附近已经废弃县衙里翻出来的记录,荆州向来雨水丰沛,往前十年,都没有下过这样的小雨。唯一一次雨水反常稀少,是十九年前荆中,旱了许多天后,阴雨连绵,逐渐转大,那次洪峰与堤岸齐平,险些就垮了。”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使臣们早就听不得“决堤”、“堤垮了”等话,皱眉反驳,“只是一点雨,而且荆南与荆中都隔着山头,雨水怎么能一概而论?”
连着阴雨的第三天,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说过不可能的使臣脸上生疼。崔齐光却没工夫去追究他们,一边安排完人去巡堤排查,一边向伍戈签下借条,在雨中支起棚子,点亮火堆。
轮班倒,昼夜不歇赶工。在始终暗沉的天色下,昼夜的分隔已被模糊不清,连白天都得借着火光才能看清手下的活计。
关于暴雨洪峰的猜测,尚未成真,但雨中一日比一日高的水位,已经足够让人不安,连频频去往矿区调材料的伍戈,也带着人守在了河堤两岸。一旦出事,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气。
在紧张中,人人期待着不要出事,巡堤的使臣却传回了糟糕的消息。
“抓到有人悄悄掘堤!目前发现上游缺口两处,还在排查!”
狂奔回来的马蹄将泥水甩到崔齐光身上,压低了声音,避免传到太多人耳中引发慌乱,但连报信的人自己声音都发着抖。
火光下,崔齐光脸色惨白,脸庞不知何时已褪去了稚气,“没事,预料之中。我会调丙三组跟你一起返回固堤,返回路上其他排查处是否有收获?”长年抱病的少年声音出人意料地很稳定,无形中给人力量。
来报信的使臣仆从也缓过劲来,想起崔齐光之前安排的频繁巡堤,和各段堤岸附近堆积材料,明白就是在为这一刻的万一做准备。但明白有后手,是安心,他心中还是气怒不已,啐了一口,“哪来的狗东西搞破坏!”紧跟着回答,“尚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