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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图赶紧补救,但已然迟了。
他向铁面人背后挥刀瞬间,塔休部头人儿子落马,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的刀有没有砍中。
一侧的大力将巴图拍下马,砸在地上的痛让他脸扭曲在一起,迅速就地一滚,挥刀向上止住攻势。
但也只废了对方两三招的功夫罢了。
兔起鹘落,杀穿整个队伍的时间很短,内圈死伤殆尽,外圈与巴图一起打着配合,在巴图失败被制住倒地的时候,他们也无可奈何。
被硬底长靴踩着头,压在还没来得及被土壤吸掉的血泊中的巴图,拼命斜着眼睛往上看,试图看到更多,以此判断对方的下一步。
但他只看到了一双若寒星的眼睛。
最后的一根细箭无声无息地飞来。
铁面人微微偏头,没有风声以供判断,稍出了些差错,让他没能完全躲开。
细箭贴着他的脸侧飞过,一缕碎发和断开的皮绳一起飘下,铁面具从他脸上滑开一半。
巴图有些呆愣。
那已经是一张青年的脸了。浅琥珀色的凤眼睥睨,美得凌厉,笑意邪肆,却又透着一股少年人做自己喜欢的事时,肆无忌惮又单纯快乐的味道。
额头溅了一点血污,侧脸边缘被箭擦出一条血痕,但无损他的美丽。血腥于他不是脏污,而是妆点,更显得眉眼秾丽迫人。
下手若恶鬼,面容却……他从不知道,玄刀寨的首领会有这样的一张脸,看久了,甚至会让人觉得被刺痛了双眼,却仍一眨不眨。
那张脸只出现了一瞬,就被绑好面具重遮了起来。对上巴图呆愣又畏惧的眼神,方锦湖皱起眉,不悦地用力把他的头往下踩去。
血泥涌进口腔鼻孔,只有半个鼻孔还没被完全堵住,巴图拍打着地面,听到来自头顶的声音。
“你觉得,塔休部的命,值多少钱?”
冲杀前发生的对话,在攻守倒转时,再次出现。
捷捷巴图一惊。
巴图用力拍着地,甩着头,试图从窒息边缘挣扎出来,或者为身边的下属争取时间。只是他已经看不到,原本还要围上来解救他的外圈下属,已经飞快地被商队护卫和玄刀寨的弓箭手们控制。
对商队和商队带回来的人们来说,峰回路转的惊吓或惊喜太大了,他们完全不敢相信,连惊呼和哭泣都卡在喉咙里,生怕出声惊动了面前的战斗。本以为的拼死一战变成了单方杀戮,不是他们死,而是对方。
阿莫从隐蔽的视线死角跳下来,与商队汇合,尽可能快速地带着人进了院子,用马车和推车挡门,将外面的场地留给寨子。
至于玄刀寨竟然和商队有关的询问声,却没有一人得到答案。阿莫不让多问,阿白给所有人的回答都是,运气好碰上了他们,玄刀寨也都是苦命人,等事情解决,会带人交涉。毕竟,有荆北的势力保护,总比他们自己南下好些。
不管信还是不信,挤在两个临近的院落里,商队带回来的众人,心中惴惴不安地吃起了饭。
门外,在眼前发黑,几乎要挣扎不动的时候,巴图头上一轻,被人挑着后衣领拽出泥地。仍被踩着脑袋,却不再是往死里逼的狠手,两相对比,他竟生出些对对方手下留情了的感激来。
巴图干咳着喘息一会,偏头只能看到一双靴子,很普通,除了泥污外,完全看不出旁的。
“你、你要做什么?塔休孟恩只带了这些人,但塔休部还在边境线,你杀了他,是要塔休部来追杀你吗?”
“捷捷巴图,捷捷部的人?”方锦湖轻笑一声,“草原的规则,我也很喜欢。你们捷捷部的人,都挺聪明,既然低了三次头,不差再多一次,对吧?”
“草原的规则”这几个字上,他咬了重音,笑声却是轻慢的,让人意识到,与规则相对,他不喜欢一些东西。是草原人,还是草原上的什么?
街上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人,和一地尸首,连被血腥惊住的马,都挨个被制服牵走。精准的箭术让骑士全都受伤,却无一匹马受损,如今也变成了玄刀寨的战利品。
安静的空气让捷捷巴图感到恐惧。
相对宇文、相对石勒,捷捷部并不是什么大部落,从战奴形成部落也不过几十年时间,跟着石勒都烈一起被派来边境后,更是比不上在周围发展过、并且抢到了一季水草发展时间的塔休部,这才有了今天塔休部头人儿子出来,也能叫他们的人随行这种事。
几十年前捷捷部对主人低头,后来对宇文阿鲁巴的母族低头,在之后,又对打败了宇文阿鲁巴的石勒都烈低头,的确是三次,但是,玄刀寨寨主不是黎国荆州人吗?他从哪里知道的“三次低头”?!
方锦湖垂眼看着直冒冷汗的巴图。
他喜欢草原弱肉强食的规则,这不假。只是别的部落追随强者的同时,也会有自己的选择,在他看到的记录里,不乏殉主或者多年为主家报仇的事,但捷捷部从上到下,都不一样。他们更像是墙头草,将追随强者刻在了骨子里。
方锦湖:“跟着石勒去皇城的时候,你们是想过要推他上位的,对吧?但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继续当宇文家的狗。啧。”
从龙之功,在哪里都是诱人的。
“草原各部都追随狼主——”
巴图又被方锦湖踩了一脚,泥水堵住了嘴巴,再多表忠心的话也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