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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的气势向来偏柔和些,但坐在书房下首的薛猛将军和江长史两人一起盯着他,上方殿下的柔和气势就不是柔和,而是上位者的平易近人,这样一来,平淡的态度就让人心里发慌了。
薛瑜瞟了眼已经自己吓自己到脸色发白的情报线副手,心中叹息,还是历练太少。她挥挥手,“做得不错,下去吧,继续盯着风声。”
副手如蒙大赦,施礼倒退几步,退出书房。
薛猛将边关接到的半正式性质传信双手放在薛瑜桌上,看着上面刻板的字,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气死他们最好!真他娘的解气!”
薛瑜翘起唇角,略看了看,就随手把这金帐汗国边境上,领了将军职守关的另一位将领传来的警告信,夹在了最近在重看的《论语》中。
警告信中没写什么重要内容,只是一板一眼地表示“请襄王殿下以国家大局为重,不要收留草原逃奴”之类的话,对面没有证据,更不占理,薛瑜回都懒得回复。
奴隶南下归入东荆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只是时间问题,能被北方战线和南方动向引去注意力这么久,现在才暴跳,陈关和方锦湖一南一北拖延时间也算起了效果。
也不枉她专门送了游击战十六字方针给方锦湖,又同时放权给南北两边。
各部跑走的一百多人,大概是没有引起注意的,重点还在被交换来的千人这里,恐怕当初拿奴隶与陈白交换的部落,也没想到他会把人拱手相让。不过,放出去的风声是陈白没捞到什么好处,陈白对草原的说法,自然就是另一回事了。
石勒都烈比边境另一个守将聪明,压根没有为此传信来,心里清楚得很,一千多人的来路去处全都清白,警告信不可能有用。
近来实验队伍都在做重复实验,薛瑜略有些空暇,重读孔孟,与法家相互印证,也得了些趣味。
这次的事,有些类似孔子和子贡对赎买鲁国奴隶的议论。别的人如何理解这个小故事,薛瑜并不知道,但在她看来,不能让做善事的人吃亏,也不能施恩过度。在官方暂时不能出面的时候,还是以鼓励民间为主。但国家官方这里,也得把态度表明了才是。
不管是不回信,还是微调律法,都是她的态度。
草原偷摸把人买到手,人跑回来了,齐国可不管奴隶不奴隶的,没有户籍没关系,齐国吸纳人口、稳定耕种做工后就能快速落户了解一下。
东荆城里一派安然景象,荆州北部,自废城传来的新消息,很快送到了方锦湖手中。
捷捷巴图的确是个聪明人,带着自己心腹几人回去后的第三天,就带来了一份情报,藏在当日陈白带的商队落脚处,说的不是旁的事,正是塔休部族长近日的动向。
“嗤。”
宝善听到笑声,垂首站在寨中正堂中,斜眼往上,试图看清方锦湖脸上神色,确认般问道:“主上,塔休部人多势众,属下现在回去买匣子?”
捷捷部选定了塔休部,并不出乎他们预料范围,塔休部头人的儿子和一个随从已经抓了,该审的差不多都审出来了,就算是两部一起设伏,也有一战之力。但玄刀寨上下,武力仅次于方锦湖,时常能在他出去的时候守住家里的宝善,这次上不了战场,心里总有些担忧。
要是去做旁的要事倒也罢了,但……买匣子?谁去不行啊!
“还不动身?”方锦湖收了笑,手指捻动,将写了字的干叶碾碎,碎末簌簌落下,宝善看着碎末,忍住没往后退去。
方锦湖:“记得,匣子要挑好看些的,石灰粉也得一起买来。你办事最妥帖,这事只能让你去做。另外,去问问,寨子里谁杀过猪,放过猪血的,提前备上。送回去的贺礼,总不能血淋淋的、烂透了。”
宝善难得听到主上这么轻快的语调,被说了一句“妥帖”,他更是恨不得为主上肝脑涂地效死,塔休部头人的脑袋,在三言两语中已经被预订下来。
但听到后面,宝善笑脸实在快撑不下去了,能被方锦湖挂心的贺礼,大约也只有襄王的生辰礼了。他讷讷张了张嘴,想说这礼物怕是不合适。但方锦湖眼风扫过来,他想到两人都不是看上去那个模样,不由猜测,背地里,没准这礼物真能送到襄王心坎里?
宝善闭嘴走了,在玄刀寨上下备战时,将主上对盒子的要求记了整整一页纸,走远路去买个漂亮的礼物盒子。
远方早早送信过来,对方锦湖的要求只有骚扰北部战线,以战养战的薛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狠狠打了个喷嚏。
当天,忙着教学生在东荆郡各县四处跑的冯医正,就回到白露山,认认真真请了脉。等发现只是夜里略略受了凉,王府上下才松了口气。
八月十二,玄刀寨斩杀入荆掳掠的塔休部首领,塔休部跟随而来的族人伤亡过三成。塔休部成为对峙良久的金黎战线上,第一个见血的部落。
塔休部头人须发虬结的头颅,被从边关废城开始,每座城池悬城示众一天,焚香祭告土地,死不瞑目的人头悬在断壁残垣之前,看着空落落的城池,像一个晚到的谢罪。
即使城池已经废弃,即使百姓、官衙、军队早已四散。
一直只是小打小闹的玄刀寨,以血腥的手段,进入了更多人的视野,完全称得上是一战扬名。带着强烈感情色彩的复仇行为,将整个战役的消息涂上了震惊以外的颜色,原本只有关注战线的人得到消息的事,在这样的动态下,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飞向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