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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整个校场的人,也是薛瑜对时间不好做太多调整的原因之一。
当整件事不再是她一个人参与,虽说可以用多加等待等上不了台面的彰显身份手段来给参与者们留下更深的印象,但长远来看,一个守时、守序、规则明确的领导者,绝对比将自己的任性放在更前面的无限接近霸道总裁的人,对团体的运行和存在有着正面影响。
起码,从她个人角度而言,更希望能以自己的以身作则,来带动整个风气变化。
毕竟,她昨夜任性也任性过了。
号角吹响,薛瑜垂眼掸了掸袍子,在所有人起身行礼中,一步步走到了属于自己的高台上。
薛瑜的出场时间不早也不晚,发冠将长发勒紧,红袍黑边的正式朝服折射出一缕金芒,却并没有夺走她的耀眼,反而成为了新的点缀,让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在她身上。直到她落座后抬手压下众人的喏声,宣布开始,才有了新的注意力焦点。
薛瑜身后流珠和江乐山两人分坐两旁,代表属于文臣的力量。
一侧甲胄齐全高坐马上弯腰行半礼的,是不直接受薛瑜控制却也属于东荆一员的薛猛。
随着薛瑜发令,第二声号角和传话声传遍整个校场,地面微微震动,台下正在整齐划一踏步走来的,则是属于她的铁血洪流。
虽然比不上秋狩时薛瑜见过的各地精锐之师,看上去人是少了点,算不上洪流,但溪流也可以了。
这次阅兵没有搞比武对抗,但形成方阵后踏步挥刀挥拳的兵士们,足够让所有人看到两队亲卫的精气神。
花枪架子还是真的悍勇兵卒,从配合和气势中,可见一斑。
武力的魅力和凶残引走了大多数注意力,但作为拥有者,明里暗里打量着,试图从薛瑜脸上看出她想法的人一点也不少。
薛瑜只当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快一年前还在追着抱老板大腿,感受武力的震撼,如今震撼别人的却是她所拥有的武力了。
她微微翘起唇角,没白白砸资源养。
实话说,别人看到的是强悍锋锐的兵卒,薛瑜看到的却是粮草账单、军械消耗、训练计划、后备力量培养。
长期备战状态下,养一支军队就是吞金巨兽。齐国能维持着国内稳中有进,休养生息,不被天灾和军需消耗影响太多,已经是几代皇帝和朝中重臣努力的结果。
乔尚书头秃得不冤。
薛瑜分心七想八想,别人却只品出了高深莫测。
襄王来到东荆后深居简出,偶尔的几次出行都是公事,便服充满温和气质,与锋锐的“襄王之鹰”们简直不像是秉持同样态度的人。但在明晃晃的刀枪阵容下,感受过鸿门宴后可怕动作的人们都确信了:
这是一位年轻、脾气温和,却同样流淌着西齐皇室暴力冷酷血脉的,不容挑衅的一地之主。
看着她为东荆带来的改变的士绅们,心情有些复杂。一些人感到恐惧,一些人却在追随中获得了想要的利益,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成为真正的君主的那一天。
皇帝没有表态,储君一日未定,就存在泼凉水、不看好的人,但他们在这样的场合,只能隐晦地用眼神示意,终究还是以期待占了多数。
薛瑜看着场中尽情展示着这段时间训练成果的两支队伍,好像不经意般扫过高台两侧,被目光扫到的人下意识坐直了许多。
冷汗横流和脸颊涨红,完全可以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出现。
这次也是给士绅们的提醒,希望在秋收需要交税的时候,他们也能深刻记得今天。
一手大棒,一手甜枣,威逼利诱虽然老套,但绝对是最朴素好用的控制手段。
东荆还达不到铁板一块的程度,新生力量在成长,过去的痼疾得到控制,但离治愈也有一段距离。薛瑜要做的,就是在恰当的时间让他们认清现实。
看着襄王的笑意,能意识到危机的人不多。但在两侧的众人中,作为仅有的不是匠人的明工科学官,被邀请来的外国人安五郎,看到了另一个危机的产生。
他在东荆留的时间越久,越能看到这里繁华外表下的不同。有些人接触过他,但给出的筹码除了家族外,完全比不上东荆能给他的。他假意答应并没有动作,没多久就在藏书阁附近看到了被抓住的人。
跟着这条线找下去,他找到了在快乐做工匠的楚国越州士族子弟,找到了像他一样在教书的一些庶子……谢王两家是顶尖世家,但齐国还没完全推行的选官制度,明显对他们这些小士族更有利、他们能拿到的利益更多。
眼前的校场上,组成方阵的兵士们冲锋至中央的木柴堆旁,振臂齐呼:
“守卫东荆!守卫襄王!”
刹那间,火焰腾空而起,篝火无风无引自燃。
身边和对面的人神色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明灭不定,突如其来出现的火舌令人震撼又心惊,坐在中间高台上的少年人神色平静而柔和,微微带笑,气势不凡。
也许是因为他曾与襄王近距离接触过,也许是因为那本《墨经》里的一些想法,也许是因为他经历过与襄王在对立面和同一侧的时候,这样的变化,让他隐约能触碰到一些更接近本质的东西。
他看着薛瑜在高台两翼收拢的人群,仿佛看到了未来。
一侧是过去和现在,一侧是现在和未来。但这三个时间的力量,又奇妙的正在经历磨合融为一体,并非相互排斥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