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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卷上的书籍散页有许多是不曾见过的。
见过没处理过的粮食的人,将穗子与记忆里的一对比,就能感觉到差距,有的是更饱满,有的是一根上的粮粒更多,但都是有变化和不同的,让人不由得去想,东荆的丰收是否就与这种子有关。
油料的种子大多数人并不认得,看不出什么,如今最广的就是胡麻油与膏脂,各有优劣,但玻璃瓶里的油,闻起来哪个都不像,起码能确定是真的多了一种出油量不错的作物。
襄王从哪来的这么多东西?
农为国本,薛瑜的成绩,怕不是现在就要立储了吧?
有人下意识看了看皇帝的脸色,看不出喜怒,显得有些平淡,刚刚心中翻滚的念头,就又冒了出来。
这么大的事,皇帝都没见一个笑影,莫非……
皇帝膝下二子,虽然不知道进入军营后四皇子究竟在哪支队伍里,但七拐八拐从兵部传出来的记录里,他是有军功登记的,说明他的确在努力、在军中往上爬了。
尽管之前士族们对皇室并不怎么喜欢、瞧得起,但还是知道军队路线,才是正统的薛氏储君登位路线的,从开国到现在无一有变。
襄王当初领命擒了钟大,三四两人绝对水火不容,眼看襄王有了政绩,东风压倒西风,可不就是最好的搏出位、表忠心争取时候?
两小一大三个托盘在含光殿里转了一圈,皇帝刚张口要宣布赏赐和安排,就听旁边有人大声道,“陛下,臣有本奏!”
薛瑜一愣,看了一眼那人站的位置,预警雷达就响了。
怎么是御史?
御史监察百官,最常做的就是弹劾、弹劾、再弹劾,但她都没拿珍奇宝贝出来,这也能弹劾?
站出来的御史年纪不大,握住笏板还有些抖,皇帝嗯了一声,“说。”
“臣以为,襄王殿下为国镇守一方,当为一地百姓先;为王则当为……”
薛瑜听着他巴拉巴拉说了一通,稍稍总结了一下:
也就说,她做一地之主,要给百姓做表率,做为皇子、诸侯王,也该为皇室体面做表率,做为献礼的人臣,更应当为皇帝分忧解难。那么,怎么做表率呢?该守礼,不要出格……
御史激情洋溢地喷了估计有一刻钟唾沫,这些词对仗工整,拐弯抹角贬低也做得挺聪明,薛瑜估计准备了不止一时半刻。除了太长了之外,倒没什么可挑剔的。她站在两列中间都有些神游,才听到估计是新补上的重点。
“……东荆一地竟选女子为官、女子入学读书,滑天下之大稽!故而,东荆郡上下阴阳失衡,牝鸡司晨,臣深感痛心!敢问襄王殿下,女学女官,究竟是殿下为一己之私行差踏错,亦或是视朝事为玩乐,动摇朝纲?!殿下入京,立刻天降神雷示警,陛下,此事万万不可纵容!”
要不是站得远,薛瑜觉得御史的唾沫都要喷到自己脸上了。
好么,两个选择,一个认下来就坐实了她权色交易欺男霸女,一个认下来就是她心怀鬼胎要动摇大齐根基。
“放肆!”皇帝沉下脸,却在御史喷完的时候才出声。
“臣忧心如焚,还请陛下勿怪。”御史拱手一揖,薛瑜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弯腰时的翘起唇角,大约是觉得皇帝站在他这边有着同样的观点。
薛瑜其实没准备第一时间把县学和选官里的详情摊开来说,尤其是在刚回京的这次大朝上,但她看着御史的表演,突然明白了昨天皇帝询问“女学”的缘由。皇帝知道,其他人也会有人知道,也就成了攻讦的目标。
在这个男性朝堂上,还算合规矩的伍戈为将的事,已经挑战过一次他们敏感的神经,她安排的这些事,就更让人难以忍受了。
或许,在他们眼里,是她的“污点”也说不定?
薛瑜看了眼皇帝仔细看有些古怪的脸色,没有立刻出声辩解。
皇帝问道,“此事,众卿觉得是错是对?”
“臣……”
谁能想到,一个礼仪性更强、明明是用来迎接襄王返京的大朝上,居然能闹出当场弹劾这种事?!
自从钟简两家倒下,小士族们一盘散沙,矮子中间拔高个站出来的士族,也很难完全控制在朝为官的同僚们的动向,更别说原本就不和他们交流的寒门和军勋贵族这两派的想法。
朝堂之上,不知不觉变得更活跃,不再是为了一派,话语声更多的变得分散起来。
薛瑜刚回来并不清楚,但工部尚书苏合看得明明白白,这朝中想出头的人,为了自己利益跳出来说事,一点也不奇怪。
第289章 . 女官(二合一) 她说不得规矩,那朕,……
下一个开口的是礼部侍郎, 先反驳了一下“神雷天罚”的说法,然后和稀泥,表示殿下的贡献很大, 只是年少做事疏漏, 勉强想把女子入学和女官的事糊弄过去。
苏合紧随其后,却不是为女官辩驳出头, 而是着重强调了薛瑜在东荆的贡献,轻描淡写地批驳了几句在选官制度上的失察, 悄悄偷换了概念。
苏合从笏板后瞄了一眼脸色不好的皇帝,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决定。
真正想押宝襄王,就会为她担忧,皇帝迟迟不表态,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雄狮年迈后, 看着逐渐长成的幼狮,究竟是欣慰还是警惕, 谁也不知道。孩子和雄心勃勃的对手, 只在一念之间。万一像黎国那个没有实证的秘闻那样, 黎皇年迈后因嫉妒逼死长子,那实在太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