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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灯项目在鸣水运转了大半年,实验材料都换了不知多少轮,才有了拿到皇帝面前正式展示的资格。在改良蒸汽安全阀和温度计测量温度保证炉膛安全的基础下,相对安全、稳定的火力蒸汽发电取代了手摇发电机的地位,让京城也能步入电灯的明光。
“这就是你的贺礼?”皇帝走过宫道大半,好像才想起来身后有人,偏头望向薛瑜,“百工之术,奇淫巧技,劳民伤财!”
来了,皇帝的节俭又发作了。
薛瑜摸摸鼻子,薛玥从旁边探头,一直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拎出一个皮袋,“陛下,儿的贺礼简陋了些,但是自己做的,您会收下吗?”
大号的皮袋打开,里面捧出了一个蹴鞠球,一副绑带护膝护腕,走线说不上太好,用的皮子也是毛茸茸居多,看上去完全与皇帝的气质不搭调。
薛玥解释,“这是儿第一次打猎猎到的鹿皮。只是学艺不精,伤了腹部,做不成整件衣裳,儿就想着裁开为陛下制成一套器具,若有时活动筋骨,也能用上。”
“不错,以后勤加练习。”皇帝轻轻颔首,被薛玥拦了一下,还要再训薛瑜,心里就是一顿。
都是亲手做的东西,寄托一份真心,薛玥年纪小、经常蹴鞠,送来了她觉得最有用的东西,薛瑜又何尝不是?
薛瑜见皇帝神色微缓,默默给打配合的薛玥点赞,接下话头,“陛下有所不知,宫中灯火只是其一,安阳城上下灯火才是儿所赠寿礼。虽有耗费,但可照亮京中人人前路,意外跌倒的、回家路上昏暗出事的、被心有鬼蜮之人所伤的,在煌煌照明下,皆不再有,大齐京城自是天上京般存在。”
皇帝看看她,知道有些诡辩借口,但并没有拆穿,“如此,夜里与朕同上城墙一观之。”
薛玥在到达前朝前止步,目送薛瑜与皇帝一起上朝。她的礼物袋子被常淮收着放到了旁边,但跟随兄长一起来贺寿,皇帝给的注目比去年多得多,好像对蹴鞠也有几分兴趣。
今日结束接见后的皇帝能有几天假期,她默默思考着在自己开学前,会不会有随陛下一起下场踢球的机会。
皇帝寿辰,众臣齐聚,各地贺寿的大臣要么派人带着寿礼来,要么送礼来,比之年末的贡礼更精心些。毕竟贡礼只是各地的特色,实在没有也没办法,陛下寿礼,却得好生思量,尤其是面对如今的皇室,不求升迁,也得求在皇帝心中留下浅浅印象。
礼物倒不一定金贵,但一定精心,打眼望去,钟鼓楼之间的等候进殿的区域里,搜罗来的书本兵器数不胜数,反倒是珊瑚宝玉金银器皿鲜见。
只是,入朝前各自思量着该如何念祝寿词、或是悄悄打量旁人的寿礼,心中暗自估量着高下的官员们,此刻的注意力全然不在即将开始的大朝上,而是怔愣地看着周围,好像眨眼间就亮起来的四周高阁宝殿,恍恍惚惚,疑心置身仙境。
“方才天穹百花齐放,声若雷震……怎的转眼不见,天光大亮?”
“这、这莫非是神仙显灵,降下福泽,予我大齐陛下祝寿,先一步让我大齐京城步入白昼?”
烟花表演完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更别说增加了电灯这个组合拳,连出声议论,都下意识低了声,好像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来贺寿的官员们中,几乎没有有闲暇跑去东荆真正见过传闻里亮如白日的电灯的人,因此,经历过天上绽放花朵,又有明光大作,一瞬间被惊住的人不在少数。面对不曾见过的东西,他们的第一反应猜测与东荆白露商街点亮电灯后受到震惊的普通士绅百姓没什么两样。
甚至在色彩斑斓又热闹的烟花铺垫下,这种震惊延续得还要更长久些,溜须拍马吹捧当朝陛下的声音不绝于耳。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但在整座宫城都笼罩着电的明光时,很少有人能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兀自沉浸在激动和震惊中不可自拔。
典礼官一声鞭响,候在旁边监督百官仪容仪表的监察御史先清醒过来,再一看下方,有人是呆呆看着灯盏泪流不止,有人偏过头,满脸思索,口中不住地说着吹捧的好话。
显然,有些人已然把这样的奇物和襄王联系在了一起,而想到襄王自然想到东荆,对东荆探听到的消息反复思索几遍,对电灯略有了些了解,并不再当它是天降神物。只是为了表忠心,才努力地宣扬着相当夸张的赞美。
只是对天上花朵的事,仍没什么头绪,暗自忖度朝中新的奇珍异宝出世。听多了周围的赞美吹捧,也不自觉生出些荒唐的念头,思考着莫非真是天生异象,为皇帝贺寿。
以赞美声为主的混乱嘈杂很快得到了制止,百官整队步入大殿,觐见皇帝贺寿,但最受瞩目的皇帝以下,整个礼仪性的大朝上,皇帝下首第一人薛瑜,因着前面的见闻,明里暗里接受了许多注目。
各地送来的寿礼没什么特别的,薛瑜在献礼中没提烟花,只说了电灯,吻合了其他人的猜测,但对天穹生花这种异事,还是心里打鼓,整个大朝上的大多数人都在心里猜测着那到底是什么。若是襄王所为,为何不说出来添一笔贺寿的郑重,不是襄王殿下手笔,那又是如何产生?
直到最后,礼官通报,“益州郡太守韩,以白霜柘糖一斤,贺陛下寿——”
这一声惊醒了游移的思绪,连薛瑜也一样猛地打起了精神,向后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