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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门口的方锦湖精准捕捉到了这句话。
薛瑜再见到方锦湖时,是翌日一早,她去演武场练习的路上。
从院墙对面伸出来一个脑袋,方锦湖趴在墙顶,垂眼看来,“殿下竟是这就厌了妾身么?”他捏着嗓子,娇柔哀切。
薛瑜确定,她听到跟自己去演武场的侍卫里有人趔趄了一下。
清晨薄雾里,不远处演武场上号子声声,薛瑜只用余光扫了他一眼,莫名觉得这个场景像是在翻墙偷鸡摸狗。
也可能是偷人。
她被冒出来的念头一惊,迅速把废料丢进了犄角旮旯,好像没听到也没看到似的,往前走去。
方锦湖看着少女骤然从平和变得冷淡的神色,眼底微黯。
薛瑜有意绕开了一点墙角,但路就这么宽,她总得经过方锦湖附近。她抿紧唇角,有些后悔之前让流珠给方锦湖安排在这里,离她是远了,但也有了必经之地。
一团帕子带着轻微的风声飞过来,侍卫们刚想打落,就被方锦湖冷冷盯了一眼,硬着头皮去接,还没伸手,就见一直目不斜视的襄王殿下就好像多长了一只眼睛似的,向这边走了一步,接住了帕子。
薛瑜拿着帕子像捏住了烫手山芋,想还回去,就听到方锦湖声音飘落,“妾遵殿下吩咐,告退。”
一抬头,墙头上人影已经消失。
薛瑜展开帕子,里面裹着一个很精致的小玉瓶,分量很轻,好像根本没装东西。布上密密麻麻写着小字,陈述清楚了小瓶的来源。
方锦湖在宇文六王子身边时,挑拨得宇文老六和来自大都的道士翻了脸,道士经过审讯死在他手上,遗物里留下了这瓶只剩下一点碎末的药粉。到死,道士也没说出来药性是什么,只承认了自己是在大都被老可汗奉为座上宾的灵宝真人的徒弟之一,私下藏了些好东西。
他将药瓶藏得很隐蔽,他的态度也证明了里面药物的宝贝,剩下的太少,方锦湖没有捉人研究药性,作为发现之一送到了薛瑜手上。
这算什么?礼物吗?
薛瑜没有拆开被重新蜡封的药瓶,低着头将唇线拉平。
从方锦湖强调的道士对药粉的态度,她心里生出了一点猜测,但并不能确认。薛瑜前往演武场的脚步一转,回书房叫来了陈关,“快到这个月送信回京的时间了,冯医正上次托我询问医令的事,这次顺便送信过去。”
信件的由头是冯医正调整了一番的军中医疗手册,请秦思指正,在里面垫了布封上药瓶,夹着信件写清楚缘由。
到处搞事的太平道,总是以道人的身份为掩饰和踏板,成为许多人的座上宾,像是之前方朔手里的明香丸,简家的磷火丸,就都来自太平道的研究。
这次道人深入草原,按阿白他们的情报来看,草原的传教并没有明显进展,得到了萨满的尊重却没有正式建道观,更引人注目的动作是给老可汗治病。这样一来,被抓到的道士看重的药粉,是治病良药或者致死毒药的可能性就变得五五开了。
薛瑜写好信让人带走,转而叫来伍戈,询问了一番阿莫的训练状态。事实上,才开始训练一天多,着实看不出什么,伍戈斟酌着答了几句,薛瑜也反应过来自己昏了头,捏了捏眉心,“给他排半天训练,然后半天去找方女史补课。”
之前安排给伍戈,是方锦湖人还没回来,既然他都回来了,还不乐意安安分分养伤,就给他找点事做。
薛瑜停了两天去演武场,第一天拿到一方帕子裹着的药瓶,第二天送饭的仆从带着食盒过来,说是什么方女史尝到了美味分享给殿下,打开一看,最底层压着一张面具。薛瑜挥退了人,试戴了一下,虽然面目不够贴合看着就怪异,但还是能看出面具上属于胡人的特征。
等到第三天,方锦湖的送饭和关禁闭结束,她刚洗漱完,就在门外看见了人。
那晚大都是坐着,薛瑜只注意到了他脸庞的变化,顶着破晓天光,第一眼就看见了方锦湖高了不少的个头。
她吃好喝好锻炼身体补上来的个子,就这样又被超过了。
方锦湖低头施礼,薛瑜勉强应了一声,坐下来吃饭,“伤养得怎么样了?”
“不知道。”
“?”薛瑜停下筷子,古怪地看他一眼,“你不知道?换药没看到?”
方锦湖起身,靠近了些,声音仿佛情人间的耳语,缱绻轻柔,“只给殿下看。”
“咳咳咳!”
薛瑜被他透着十足暧昧的话呛得昏天黑地,差点让酱菜从耳朵里飞出去。好不容易停下来,薛瑜拍掉他拍背的手,在流珠拿起来的帕子上蹭了蹭脸,偏头瞪了一眼方锦湖,“看来你还没反省好。”
方锦湖眨了眨眼,有些委屈地看着她,“臣依殿下吩咐做,殿下依然不悦?”换个地方,换个人,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指责负心汉。
我什么时候……
薛瑜一顿。
她那天的话,非要理解,好像也能这么理解……
想到方锦湖气人的本事,薛瑜脸上的温度就降了下来,“三天你就想到这些?”
她将方锦湖面前的碗筷推开,正襟危坐,换了个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吧,荆北战事如何。汇报完你就可以回去了,北境乱局已显,之后第三卫截杀的任务还很重,离不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