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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肉干从纸包中挑出一块送入口中,同时递给诸葛砚一块提醒他:“如今五哥在宫中为质,大家都不唤他敦胡名字,我也是一样。”
“刚巧,”比划了整个府院形貌,她就着马奶酒咽下肉干,向他解释:“沧化伯爵府上二小姐在宫中为妃,明日我跟随四小姐进宫探望她阿姐,也能顺道去看看五哥。”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为何不走正门非要从屋顶往下跳。”
庄舟话音未落,诸葛砚抬手拂过发鬓,冲她扬扬下巴:“走正门哪能赶得上一跃而下更显神明俊朗,再说我从不喜欢与雍朝人打交道,你又不是不知。”
诸葛砚乃罪臣之后,当年被抄家,幸而跟随叔父扮成乞丐混迹在西域胡商之中得以落荒而逃,捡回条命。
所以他对雍朝与该国子民从无任何好感。
庄舟闻言只轻点下颌,略略颔首,却不知究竟该如何劝他解开心结。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饶是西域五国在数百年前也曾分为数十部落各自割据为营,后来经历无数战乱与统一,才终于成为雍朝建国之初,五国鼎立之局面。
雍朝建国初期,百废待兴。雍高祖首先将前朝苛捐杂税与严厉刑罚一一禁除,重新构建新朝秩序,不过短短十年时间,民间百姓便已重回战前国泰民安之境。
而那时西域五国则各自固守陈规,安与享乐,无有任何危机意识。
后来雍朝又经文帝与明帝两代休养生息,到了先帝时期名将辈出,横扫河沔关外大漠戈壁,收复前朝割让西域之河西四郡,养兵蓄锐攻打夏居、车罗两国,大获全胜。
等到如今的雍朝皇帝继位,天山以北仅剩姑哈国尚在顽抗,顾淮济不费兵卒劝得姑哈投诚,一时震惊雍朝与西域两地。
至此,雍朝在西域地界所设第一座都护府建立。
这次甚至仅用短短三年时间,车河都护府便以成倍财富增长碾压天山以南的月羌与敦胡两国。
也正是因为认可如今雍朝皇帝能力,未免将来错过明主引得两国交战,生灵涂炭,阿爹才会决意主动谈判,处处以和为贵。
以国以民为镜,庄舟从来不觉阿爹归附雍朝有何错处。
但若从诸葛砚的角度出发,雍朝皇帝害他家破人亡,自然永远不可饶恕。
正如金城侯屠城,孔慕茹毒她身死,于庄舟而言,同样至死恨意难灭。
相对无言,各自感怀间,忽地听闻一声“庄姐姐”传入耳中。
张照霏披着件斗篷站在院中,满目惊恐地看向虬髯丛生的诸葛砚,见到庄舟回首总算轻叹一声:“是庄姐姐从敦胡来的朋友吗?”
庄舟站直身形邀她行至石桌边,只将来龙去脉向张照霏解释一番,随后递给她一盒奶疙瘩,两坛马奶酒与无数坚果馕饼塞了满手:“我阿爹阿娘专程送来的,也不多,你拿去尝个新鲜。”
诸葛砚抱臂冷冷瞧着两姑娘对着满桌美食双眼放光,本想就此告辞,却被张照霏猛地拽到庄舟身前:“明日咱们进宫探望二姐姐,将他打扮成随侍带去一起见见你五哥哥怎么样。”
庄舟闻声先是一愣,随后乐得答应,张照霏亦言笑宴宴,趁着庄舟弯下身给庄恪数酒的空档,立即变了脸色看向诸葛砚:“庄姐姐在我们雍朝已经许了人家,你别再打她主意。”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能从千里之外赶赴长安送来无数特产。
张照霏越听越觉此人心怀不轨,很是不忿:“给我老实点。”
“张四小姐,”诸葛砚依旧保持抱臂姿势,与她冷笑出声:“大家各凭本事争夺所求,她只要一日未嫁,我始终有机会。”
“不知羞耻。”
雍朝人许婚向来凭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来的机会给他争夺所求。
话到唇边还未出口,庄舟已经挑好五坛马奶酒置于桌案上,向两人笑言:“时辰不早,赶快休息吧,明日还需早起。”
诸葛砚随即□□离去,两位姑娘亦各自告别回到房间,安然入眠。
……
自来到长安城,虽说达官贵人家中已去过不少,但庄舟确还未曾有机会前往皇宫拜访。
她幼时曾随阿爹赶赴雍朝缴纳岁贡,但那时也仅有阿爹得以奉召入宫,她则留在位于崇仁坊的西域列国驿站。
早听人说过雍朝皇宫富丽堂皇,飞檐回廊曲折流畅,长桥水波别致奢华,比起敦胡王宫,不知胜过几多。
庄舟揣着满腹好奇,跟随张照霏在南聚门处下了马车,与前来接引之撵轿交接,一路四处张望着,根本将阿爹临行前“时刻保持大家闺秀身份”的教导抛之脑后。
从南聚门到尧乐宫的距离不近,足够庄舟看得过瘾。
同时还能听张照霏说起,原是张家二小姐入宫至今五年,因着为皇帝诞下一女,被擢升至充容位分。
所以才能得到家人进宫探望之恩准,还有撵轿接送。
“一会儿见着姐姐,我们先得依礼请安。庄姐姐随我唤她‘张充容’便好。”
庄舟学过雍朝礼节,心知贵女入宫后也需遵从礼仪,哪怕家中亲眷亦不可再以过往昵称相称。
于是也十分配合地颔首应声:“好。”
尧乐宫外早有小内侍带领诸多宫娥专程侯在宫门处相迎,绕过宫中花园与假山凉亭后方才抵达正殿,张然姌端坐等待其中,见着张照霏微微抬起双臂虚揽她半秒,却并未移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