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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婵却是知道的,他想亲手为她报仇。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气。
不是气他,而是气自己。
马车突然停下,将思绪拉回,外面青音低声道:“姑娘,药坊到了。”
苏婵睁眼,想着,当年若不是赵家屠门这一事,他的东宫之位,本应当是没有争议的。
“照着方子抓几贴就行了,别耽误时间。”
外面的人应了声“是”,苏婵在马车上等着,觉得有些闷,便打开窗户透气。
片刻后,落在窗檐上的手微微一滞,视线落到了街边一处小摊前,一个白袍青年半蹲在那里,似乎是在挑选东西。
苏婵眯了眯眼,手暗暗攥紧。
赵琳琅。
又见面了。
第3章 琳琅
赵琳琅醒来的时间不早不晚,恰好是科举放榜后。
家里的门童上街回来,连滚带爬到他榻前,激动得牙齿打颤:“公子!有了!”
“探花郎啊您是!太好了!夫人晓得了定要高兴坏了,我这就去禀告夫人!”
话音落,人就跑没了,风风火火的。
赵琳琅反应了一会儿,神色平静,似乎这事儿是在他意料中般,又或者是经历了那么多年的风雨,他内心早难有一点情绪了。
独独,苏婵死的那一刻,他疯了。
他记起那时,也有段日子了。
被御书房的火逼出门外后,他循着缝隙看着端坐的那人渐渐倒下,后知后觉地生出了恐惧。
“救火!”
赵琳琅死死盯着卷起的火舌,目眦欲裂,冲着拧着水桶匆匆而来的太监一阵嘶吼:“我叫你们救火!听不见吗!”
听见了,也在救,可那火势终归是不受控制地蔓延着,真正救下来时,已将近黄昏。
苏婵被抬出来时,残阳如血,她身上裹着的白布被染得殷红,垂下来的一只袖子焦黑,已辨不清原来的颜色。
这般大火,白布底下掩盖着的尸身有多惨烈,可想而知。
赵琳琅记得,这个女人很爱美。
她一生体面,听闻当年在狱中的那段时日,每天晨起第一件事,也是给自己描个眉,涂上口脂。
她那么爱美的一个人,走时却面目全非,明明她来时,脸上还化了那般精致的妆容。
赵琳琅反应有些迟钝,心脏的痛蔓延开来时,他才终于意识到——
这个女人,已经死了。
是他,亲手杀了她。
赵琳琅笑了,眼眶却有些酸胀,他仰天长啸了几声,便走了。
离开了御书房,他和她最后的周旋之地,少了最后一个劲敌,他以为自己会很开心,以为自己大获全胜。
然而苏婵走后不到一月,东宫发难,赵琳琅被削职进了监狱,定下秋后问斩。
却不知为何一拖再拖,直到寒冬过去,陆暄亲自到狱中来了。
具体说了些什么,赵琳琅已经不想再去回忆了,他骨子里恶心了陆暄这人,就像陆暄时时恨不能杀死他一样。
可那么多年,他们谁也杀不死谁,哪怕赵琳琅最后对苏婵痛下毒手,陆暄也没有亲自杀了他。
赵琳琅记得那天,陆暄穿了一身玄色衣袍,似乎是苏婵生前最喜爱的款式,原来陆暄最喜欢穿一些色泽鲜艳的衣服,自打苏婵眼睛坏了,他便只着黑白。
他逆着光在牢房外站了许久,之后赵琳琅被发配到蜀地,路遇暴雨,被山上的一块落石给砸死了。
然后,便醒在了如今,若记得不错,苏家如今被案子牵扯,苏世诚正想法设法为苏婵寻夫家避难。
赵家,应当已经去过了。
赵琳琅从床上坐起,突然想起当年,自己和苏婵本应是羡煞旁人的一对神仙眷侣。
她是他的妻,曾经。
只是后来因他少不经事,没能处理好后宅关系,苏婵一怒之下写了休夫书,被母亲呈到了堂前,而后苏婵便被关进了监狱。
她是在监狱里涅槃的,那之前,她也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被人轻声哄劝几句,便会脸红。
赵琳琅想到那时的苏婵,心口发热。
他立即起身,正好这时门人搀扶着赵母走进了门。
他便笑了,发自内心的,因为他知道——
过不久,苏婵就要嫁给他了。
然而赵母颤抖着坐到他榻边,眼泪扑簌地落着,捧着他的脸哭成泪人。
“我儿寒窗苦读十二载,吃了这样多苦头,如今高中,实至名归,”赵母抽泣片刻,“可那苏家人这般狗眼看人低,实在叫为娘心头愤懑。”
赵琳琅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您说什么?”
赵母便将今日放榜后去苏家说亲被拒的事说给了赵琳琅听,赵琳琅的神色一点一点冷下去。
当年苏世诚的夫人瞧不上赵琳琅寒门出身,赵家上门提了三次亲,每回都被拒。
最后一次便应是今日,科举放榜,苏家蒙难,按前世那样,苏夫人应当松口了才是。
“不急的,母亲,”赵琳琅握着赵母的手宽慰,眼里藏着几分狠戾,“苏家如今刚出事,他们还不知情势严重,再过几日,苏家定会派人来求孩儿的。”
毕竟当年,就是苏世诚求他娶了苏婵的。
因而赵琳琅一点儿也不心焦,反正苏婵迟早是他的妻。
安抚好母亲后,赵琳琅换了衣服上街看榜,瞥见路边小摊上陈列的簪花和发钗,便停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