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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不知为何,陆暄总感觉苏婵心里装了许多的事儿,后来在长公主府见到,陆暄就觉得她与那日小舟醉酒时判若两人。
少了许多的洒脱与灵动,而多了莫名的束缚与责任,就连看他的眼神,也不像原来那般清澈明朗。
好似,历经了人世沧桑一般,温柔却又孤寂,孤寂却又沉着。
不是不好,只是,再也不像原先的那个她而已。
“这事我原先同世子说过,”苏婵仍旧没回头,停顿片刻,声音很轻的,“我有必须留下的理由。”
“是什么?”
“还不能告诉你。”
会是,跟他有关的吗?
陆暄眼睫颤了颤,终是没问出口。
他虽然渴求着苏婵的在意,却万般不想自己会是束缚她的那道枷锁。
轻风卷起她的发,携了一阵清香入鼻,陆暄看着姑娘挺得笔直的背脊,视线顺着往下,落到她纤瘦的腰间。
便缓缓起身,却是克制住了想要去拥她的冲动,问了声:“那有一天,这个理由没了,你会走吗?”
翻书的手顿了顿,苏婵怔了少许,淡笑了声,“或许吧。”
若是奸佞除尽、朝政清明,他不需要她了,那么苏婵,也确实没有什么非留下不可的理由了。
可,到那一天还远。
还很远呢。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苏婵的思绪也渐渐飘远,书上的字一个也没看进去,许是头低得久了,脖子有些发酸,她抬头,望着广阔的天空,轻轻吐出一口气。
底下是稚童的奔跑与欢笑声,挟着滔滔江水声一并入耳,伴随着不远处的阵阵蝉鸣鸟叫,清风拂面,叫人有那么一瞬忘却了世间三千烦恼,心境陡然之间开阔起来。
可她的这一点点奢求一般的愉悦,陆暄自然是不知晓的,只是听得她说或许有一天会离开,便瞧着她侧脸,许久不曾移开视线。
良久后,他才伸手,指尖轻轻将她的一缕碎发撩到耳后,淡淡的嗓音之下积压着情绪,“到了那一天,也带我走吧。”
苏婵怔愣,转过头,对上了少年认真又缱绻的眼神,心头颤了颤,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带我,一起走吧。”
他说,低哑的嗓音里卷入了几分痛苦一般,手绕过她后脑,落到她肩头,隐忍而又克制地轻拥着她,缓缓低头,下巴轻放在她肩上,温热的气息便扑洒至她颈间。
苏婵僵了身子,拿着书的手微微握紧,面儿上一动未动,心中却骤然翻起了滔滔巨浪。
是啊。
无论是如今还是将来,京城,终归是容不下这个干净明媚的少年郎。
朝堂那肮脏的漩涡同化不了他,便要吞噬他,他拼命在里面挣扎着、坚守着,努力地去保持内心的一片赤诚。
可结果,换来的却又是什么呢?
苏婵闭上眼,缓缓抬手覆上了肩上的他的手。
身后的少年身子微微一僵,滞了片刻,而后更用力地拥着她肩头。
“好啊。”
苏婵这样回答他,轻轻垂眸,藏去了眼底的苦涩,自欺欺人一般。
片刻后,她便又抬起头,轻轻吐出一口气,努力地扯出一个轻松的笑来,“你快看,阿虎的风筝飞起来了。”
越飞越高,越飞越高,伴随着孩子纯净又美好的笑。
“嗯,飞起来了。”
陆暄轻轻拥着她,似是感叹一般,“这里的天,还真是蓝啊。”
……
用过晚膳后,苏婵帮着阿虎奶奶收了衣服,又陪着说了会儿话。
这期间,陆暄不知道在搞些什么,苏婵看着他和阿虎进进出出捣鼓了半天,最后关上了房门,神神秘秘的。
“这俩孩子,认识才两天,就亲得跟兄弟似的。”
阿虎奶奶笑了句,老人家到了这个年纪就喜欢热闹,陆暄和阿虎都是能闹腾的,虽是吵了点,但能看出来她心里也是欢喜的。
苏婵也笑了笑,可心里就是莫名有点担心。
这两天同奶奶闲聊,苏婵可是晓得那阿虎是个什么性子了,然而论顽劣,年少的陆暄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再者他有时候没个轻重,苏婵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把这屋顶给掀了。
于是心不在焉地同奶奶说了几句话后,苏婵便起身,“我去看看他们。”
奶奶乐了,“操心的哟!”
苏婵笑着同奶奶道了别,便过去了。
没办法,就是哪怕晓得没必要,但心里就是会记挂着,这一点,苏婵觉得自个儿一辈子都改不掉。
屋门紧闭着,里头倒是传来一些声响,约莫是在搬东西,偶尔还能听到陆暄凶孩子的声音。
苏婵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没有直接进去。
……没人理她。
顿了一会儿,苏婵又敲了敲,这时里头传来倒水的声音,还有一阵药香。
上一世她嗅觉受损,重生之后,倒是想着弥补前世的遗憾,自个儿在院子里种了些药草粗学了些,虽不见成效,却也识得几个方子。
这药里入的几味苏婵大致能闻出来,虽不定准确,可大致也能知道,这药是用来做什么的。
便是这时,门从里边拉开,少年明媚的笑脸出现在她眼前,眼睛亮晶晶的,额头上冒了点小汗。
苏婵瞧见他,神色不自觉地温和下来,“在做什么?这么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