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衍深吸了一口气，应声：“知道了，你先出去。”
    小李应声，然后大步走出了办公室，偌大的办公室因为只剩下宁衍之后，变得空荡而孤寂，小李离开之后，宁衍坐在位置上，一直就维持着一个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总算是有了动作，他俯下身，打开了放在地板上电脑主机，然后将U盘取了出来。
    外面的夜幕落了下来，宁衍孤坐的时间有些久，他没有开灯的欲望。
    下午到了军区之后，宁衍就一直在批阅傅临深堆积起来的文件，他一直都没有开电脑，主机发出一两丝声音之后，电脑屏幕就散发出来那种盈盈蓝光，将男人的脸衬得更加的冷峻。
    进入主页面之后，宁衍俯身将手里的U盘插在主机上，屏幕中跳出一个文件夹，宁衍直接点了进去。
    两人文件夹，从文件类型上来看，一个是音频，一个图片。
    宁衍的脸上表情仿佛是沉了无数的寒凉和利刃，看着犹自镇定，但是男人连点了两次，都没能将文件夹点开，还是能看出来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像是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
    所幸第三次宁衍点进了音频那个文件夹里，里面跳出了很多内容，宁衍下滑了几下，繁繁覆覆的，从五年前开始，一直到现在。
    他不确定里面到底是宫右的东西还是关于乔俏的，但是他逃避了那么久，心底压着的那么多的复杂的情绪，早就有了破釜沉舟的心理准备，于是宁衍率先打开了五年前第一条音频。
    “阿恒的心脏能与阿衍的心脏配型成功？宫右，你不要拿这件事跟我开玩笑……”
    是乔俏的声音，她的声音一向是有辨识度的，清清灵灵的，轻柔婉约，只听一下就会让人心生好感和想要呵护的欲望。
    宁衍的心脏一下子悬浮在了半空中，眼底瞬间冒出了无数猩红的血丝。
    尽管他想象过无数次，乔俏和顾恒的死亡有关，但这一天来临的时候，他竟然有一种，浓郁的新张被撕裂的感觉。
    而刚巧，宫右从一开始就觉得，乔俏是一个蛇蝎美人儿，从一开始跟她处事，他为了防止乔俏最后反扑，就对乔俏提起了十二分的防备。
    每一个电话都录了音。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落网之后，这些录音会变成乔俏的致命武器。
    “前几天军区组织的体检，是我负责的，俏俏，顾家由黑洗白，自然想更白一点，顾恒不管愿不愿意在军中待下去，过场还是要走一下的。他的身体数据我拿去对比了，HLAA、HLAB和HLADR三项全都和你对比的上，也就是说，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顾恒是能够给宁衍换心的。”
    乔俏沉默，宫右启唇问：“当然了，也不排除顾恒和宁衍并没有契合度，但是俏俏，是不是让我留意能给宁衍换心脏的人，错过了这个，可就没有下一个了。”
    乔俏长达半分钟的时间没有开口，再开口就只说了两个字。
    “帮我……”
    而后就是乔俏开口说出的该怎么设计顾恒，让他去死……
    宁衍一条一条的听了下去，他自诩了解俏俏，毕竟两人在一起待着，二十多年，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对她细心呵护，温柔以待。
    但一刻，宁衍竟然不敢再说一句，自己是了解俏俏的话。
    “俏俏，顾恒毕竟对你怎么说也算是疼爱到骨子里了吧，现在人还没有死，你打一个急救电话就能救他，就能反悔……”
    顾恒死的那天，长情说，如果能早送去半个小时，就不会死，他不会束手无策，他失血过多，错过了最佳拯救的时间……
    “不行不行……”
    录音里的女孩儿宛如疯癫：“他活着，我就要死了，我会记着阿恒的好的，我会记着的。”
    宁衍的情绪突然翻涌而上，他猛地将自己桌面上的文件抚在地上，女孩儿的声音还在继续：“我真的不想死，我不想死……”
    宁衍低低的笑了几声，眼底的血腥一丝丝的冒了上来，伴随而至的，是额角层层冒起的青筋。
    不想死啊……
    她不想死，难道顾恒就想死了吗？
    他说过很多遍，他不会接受她的心脏，会好好保护她，会阻拦奶奶疯癫的想法，为什么她就是不相信他呢？
    他强忍着心底所有的悲怆，一条一条的，包括当初诱哄苏苏借政府开发月湾附近的山体的时候，那场几乎能够沦为蓝芯噩梦的车祸，甚至……
    为了阻挠他和蓝芯在一起，让宫右帮忙找人，联合蓝薇制造奶奶的车祸，以及奶奶是被蓝薇所救的假象。
    二十年啊，宁衍粗喘了两口气，人生有几个二十年。
    他自第一次见她起，小心呵护宠爱，不可能只是一个假象。
    因为从小知道知道会死的原因，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敬重生命，善良纯真的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
    一切的一切，都是源于，她爱他？
    如果这也算是爱的话，那么抱歉，他受之不起。
    宁衍每吸一口气，心脏的位置都会绵绵密密的冒出一层针扎一样的细痛。
    所以，二十年的呵护备至，没能让乔俏对他升起一丝一缕的信心，反而助长了越来越深的欲望，在这个利欲熏心世界里，就算曾经乔俏纯洁善良，也无法幸免。
    他痛恨乔俏狼心狗肺的同时，随之升起的，是对蓝芯越来越深的愧疚，与跟她可能再也走不下去的那种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