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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山路一步一步踩下去,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她才艰难地走到山底。
宴绥站在马车旁,正一脸温柔地望着她,车辕前是姜文修,他一身车夫打扮,赶着来送他们最后一程。
嘉回仿佛有安全感加持,瞬间腿软走不动路,她眼看着宴绥,想要靠近却又觉得他离得那样远。
初秋的太阳比任何时候都要绚烂,大概是被这抹晨光照射的缘故,嘉回受不住眼前刺激,瞬间朝后栽去。
宴绥眼疾手快把她抱入怀中,等上了马车,确认嘉回只是因没吃早食而导致体力不济的短暂虚脱晕厥后,这才放心朝外唤道:“姜大人,有劳了。”
“无妨,坐好了。”姜文修甩动手中马鞭,大喝一声“驾”,于是马蹄轻抬,车轮吱呀碾过高低不平的路面,缓缓朝城门而去。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到达尚德门时,正逢官兵轮值换班。
姜文修勒紧缰绳,停罢,自顾下车,朝城门守卫而去。
守城军士眼神狠厉,对进出的车马严加盘问,若是没有通行的过所,便一律打回,不得进出长安城。
姜文修观察了一会儿,等着那熟悉的跛脚军官出现,才掩了掩头上的斗笠,小跑着上前靠近。
两人眼神交汇间,嘴角都露出了一丝旁人难以查觉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二十三章
“车里是何人?要往何处去?随行有几人?”将士瞥了眼远处的马车,低下头翻了翻手里的文书,漫不经心道。
这长安城门每日来来往往多达数千人,大部分都是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亦或是服饰各异又夹杂着胡语的西域商人,若无特殊情况,守卫大概率是按例盘查一下,就随意放行了。因近日情况特殊,所以查问得仔细了些,但文书之人的身份他已提前知晓,再加上姜文修的露面,他更加懂得该如何放水。
“车里的是府上的小小姐,自幼体弱,长安城里的大夫看了个遍,仍是不见起色,咱们家老爷安排着说是去江南养病,那一带水好,又养人。这不天还没亮就赶着车出了门,实在是没办法。随行的是贴身的侍从,一个有些拳脚功夫的小郎君,咱们都是身世清白的人家。”姜文修三两下就道明了出城的缘由,借着从将士手里拿回文书的同时,还悄悄往对方手中塞了两碎银,“您看,这天也愈发冻人了,官爷下值了吃点酒暖暖身子。”
将士先是抬手掂了掂分量,再用余光瞥了下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到二人的动作,才笑着往怀里揣去,随后朝外摆了摆手,“放行!”
马车一路疾驰,往最近的官道方向奔去,巍峨的城门渐行渐远,城楼上的“长安”二字已逐渐化作一团黑影。
姜文修这才勒紧缰绳,待把马车稳稳停靠在路边后,他回头朝里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身份不便远行,就只能把你们放到这儿了。”
宴绥掀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道:“多谢。”
姜文修翻身下车,看了眼车厢,里面嘉回还在休息,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他无法叮嘱她,只能把心里的话告知宴绥:“一直往东走,去洛阳,到了洛阳可短暂休息两日,然后走水路,我的人会在江宁码头接应你们。”
“吃食和银两都不用担心,我都备好放在了车内,即使在路上耽搁数日,也不用愁花销。”他逐字逐句地梳理着,生怕有什么遗漏的地方,“马车不值钱,到了洛阳随便跟人换点银子变卖了就是,但里头的东西能带的最好都带着,这一去少说也得有月余,长路漫漫,最是寂寥,吃的喝的自不用说,我另备了些供人取乐的小玩意儿,拿着也算是能勉强混个日头。”
“我明白,那你……”宴绥也跟着翻身下来,斟酌着开口道:“你们好好保重,还是那句话,多谢了!”
姜文修盯着宴绥的眉眼,有些失落地笑了,把嘉回推出长安,这般滋味果真是不好受。但能把她交到宴绥这样的人手里,他总归还是放心的。至少他能看出来,宴绥是真心待嘉回好,因为哪怕是嘉回有一丁点的危险,宴绥也能拼了性命去维护她的周全。
这恰恰也是现如今的他无法给予嘉回的安全感。
“这是我该做的,为人臣子,自然要替殿下分忧。”姜文修喃喃道。
他把手中缰绳和马鞭递给宴绥,轻声道:“走吧,时辰不早了,争取早点到驿站,天黑了路不好走……”她也会害怕的。
“嗯。”宴绥郑重地点头道:“你也快些回去吧,我心里有数,定会把殿下平平安安护送到江宁郡。”
他把马车赶到路中央,对着姜文修道了声“保重”,便启程远去了。
“保重,一定一定要护好她。”姜文修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马车离去,嘴里止不住地呢喃,可是没有人会回应他。他的眼睛酸涩得快要流出泪来,他抬头望了望天,心道这送别之感当真比诗文里头所描述的还要感人。
所谓回首过往时,秋风也萧瑟。
世间爱恨情仇,从来都不缺深情之人,多一个他不多,少一个他不少。于是强颜一笑,姜文修决然离开。
微风卷起他的衣角,依稀可见一抹落寞的背影。
——
嘉回醒来时,正卧在一辆疾行的马车内。
车厢不大,却很宽敞,内里构造精细,如麻雀身腹,样样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