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快两点了，谁午睡会这么长时间？”
    “要不再叫几声？实在没人答应咱再走。”
    “我看行！”
    接下来又是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
    乔明月穿上鞋子赶紧出去，
    “来了，来了。”
    一开门才发现门口站着五六个女人，其中一半都是她不认识的。站在最前面的是许久不见得刘露。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文工团的，听门口小卖部的老板娘说她的丝巾是在你这儿买的，所以就让刘露姐带我们过来看看。”
    说话的姑娘穿着一身军绿色的军装，头发梳成两条麻花辫，长长的垂在胸口。笑起来脸上还带着两个酒窝，可爱又漂亮。
    乔明月上家打量了她几眼，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这时刘露跟着解释，
    “明月，这位是许蓉蓉同志，以前因为卢芳的关系，所以跟我见过几面，她今天专门带着其他几位同志过来找我帮忙，你可得给挑几条好看的。”
    听到“卢芳”的名字，许蓉蓉的笑容僵在脸上，但很快又恢复了甜美。那天晚上的批斗大会她也在现场，知道乔明月相当恶心那对姨甥。
    悄悄瞥了眼表情平淡的刘露，要不是知道她懦弱无能，还以为她是故意的呢。
    “哦，我知道你是谁了。”
    乔明月想起她就是大年三十晚上孙梅指的那个姑娘，难怪看着眼熟。不过，刘璐既然知道为什么还帮她？难道是想借自己的手给她难堪？
    “你认识我？”
    许蓉蓉脸上的笑容灿烂了几分，如果是熟人就好办了，哪里还用得着她刘露帮忙说好话。
    但下一秒就被乔明月打了脸。
    “不认识，只不过大年三十那天晚上见你跳过舞，所以看你有点面熟。你们找我是想买丝巾？”
    “是的，我们能进去说吗？这样堵在大门口外人看了怕误会。”
    乔明月点点头侧身让开路。
    “进来吧，不过我家凳子不多，所以…”
    “没关系，站着又不累。”
    许蓉蓉赶忙说道。
    几人进来，乔明月挨个给她们倒了杯热茶。
    她坐下后，刘露坐到她旁边，许蓉蓉坐在她另一边，其他人围着她们站了一圈。
    “听老板娘说你这里的丝巾有好几种颜色，而且价格很便宜，我想问一下，如果我们买的多可不可以再便宜一点？”
    “许同志，老板娘可能没跟你们说清楚，我这里一百条起批，降一毛。二百条降两毛，五百条以上降四毛。你确定能要这么多吗？”
    乔明月说完，许蓉蓉熄火了。
    刘露瞟了她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嘲讽。
    “明月姐，我们毕竟是文工团的，你就不能看在节日里我们给大家唱歌跳舞，带来快乐的份上便宜一点吗？”
    乔明月想笑，但还是憋住了。
    “妹子，我记得你们是拿工资的吧？”
    一句话再次堵了许蓉蓉的嘴。
    这时另一位跟过来的女同志说道，
    “明月姐，听说你要开店？”
    “嗯，不过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开业。”
    “那你这次便宜点卖给我们，以后我们多去你店里捧捧场怎么样？明月姐，你可是做生意的，不能这么斤斤计较！”
    最后一句不说还好，说完倒把乔明月的火给拱出来了。
    不等她开口，刘露就先替她打抱不平，
    “这位同志，什么叫做生意的就不能斤斤计较？难道房租水电，货物都不用钱买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大家都是熟人，这一毛两毛的没必要抠得这么紧吧。”
    女同志一脸委屈的看着她们，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
    “一毛两毛不是钱吗？一毛两毛都能在供销社买六七个鸡蛋了，真想去给你们领导反映反映，让他好好给你们做做思想工作。”
    屋内一片安静，开口的女同志咬着唇，红着眼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往下掉。
    她不过随口说了句话而已，怎么就上升到要给她做思想工作的程度？
    她不明白，乔明月却很清楚，刘露只不过是有气没处撒，刚好找到出气筒而已。
    那样子看着也怪可怜的。
    “刘露，倒也不至于，谁出门买东西还不还个价了，瞧你把人家小姑娘吓得。你别哭了，她就是吓唬你的。”
    乔明月将茶递给她安慰道。
    一旁的许蓉蓉见她态度软化，连忙像和事老一样打圆场。
    “燕燕，快接住吧。你这一哭明月姐都心疼了。”
    然后又看向乔明月，脸上带着俏皮的笑道，
    “明月姐，想哄好燕燕有一个办法最管用，你要不要试试？”
    乔明月大概猜出她想说什么？但还是顺水推舟的问。
    “你说。”
    “把燕燕最喜欢的丝巾送给她，她肯定就不哭了。你说是吧燕燕？”
    这下别说乔明月，于燕燕听完也愣了。
    怎么这话说得好像她特别心机，特别无理取闹呢？
    为了条丝巾就哭着逼人家送，这要是传出去她怕都没脸出门了。
    她没接许蓉蓉的话，而是看向乔明月老实道歉，
    “对不起，明月姐，是我先前说错话了。我们在文工团的工作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工资还不如外面钢铁厂的工人高，一个月二十五块钱再往家里寄一些，手里能留五六块就不错了。
    这次我们想了一个新舞蹈，打算过节的时候表演，但舞蹈服一直没确定下来。直到今天早上看到老板娘那条丝巾后才有了好想法。我们也不是非要您便宜，就是…就是…”
    就是了半天也说不出后面的话，乔明月叹了口气摆摆手。
    “既然是为了给大家表演，那我作为部队家属院的一员也应当出份力。最低十块钱，不讲价！”
    百货大楼卖到十五一条，乔明月这十块钱可以说相当良心了，其他人纷纷高兴地掏出钱，唯独许蓉蓉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似乎不太满意。
    “明月姐，我们都叫你姐了，你不得给妹妹们再便宜点吗？”
    她凑过去抱住乔明月的胳膊，用脑袋蹭着她的肩膀撒娇。
    乔明月：“……”
    这许蓉蓉怎么跟林美枝一样这么会膈应人呢？
    她反手一巴掌将她推开，离她远远的。
    “不好意思，我不太习惯陌生人对我这么亲昵。”
    许蓉蓉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刘露在一旁弯着唇角都快笑出声了。
    “我…我以为咱们是好姐妹呢。”
    许蓉蓉失落的低着头，表现的很伤心。
    “妹子，咱们今天算是第一次没见面。十块钱不讲价，你们要是还不满意可以去别处问问。”
    “满意满意，我们现在能挑颜色吗？”
    于燕燕第一个掏出钱塞进她手里。
    “可以，但货要等到晚上才能拿。”
    乔明月走进主卧拿出几包各种颜色，花纹的丝巾放在客厅的桌上。
    “粉的好看，我们要粉的吧。”
    “可我喜欢这条浅蓝的。”
    “大红色喜庆又鲜艳，系在头发上也漂亮，要它吧。”
    …
    桌上几包丝巾被翻来覆去的比划，十分钟都没讨论出来到底要哪条。
    “我拿大红色，你们拿粉色。”
    许蓉蓉走上前挑出自己喜欢的。
    “凭什么？”
    有人不高兴了。
    “凭我是这次领舞的。”
    她是红花，当然要最显眼才行。
    “领舞就能这么霸道了？”
    “团长说过，这次排舞你们都得听我的，如果谁不服从安排别怪我告诉他。”
    许蓉蓉一锤定音，其他人脸色难看程度可想而知。本来一次好好的购物，硬是被她搅和的没了心情。
    “明月姐，我们晚上过来拿，总共是一条大红色，七条粉色。”
    “好。”
    她们之间的矛盾关她屁事，爱怎么闹怎么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