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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倦哥不能在。
万一他爹不喜欢倦哥了,把他臭骂一通, 或者是掏棍子揍倦哥怎么办?
林涣一个激灵,清醒了。
他抬头, 秦婉和林风起都看着他:“理由呢?”
秦婉定定地看着他:“别人家的孩子长大了, 就开始成家立业, 你说你不想成家, 有没有理由?”
她放缓语气说话, 好像生怕吓到了自己的儿子。
林涣走上前,跪在了她的脚边。
男儿膝下有黄金,可他觉得, 这一跪,值得:“爹、娘,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开头的话说出来以后,后面就顺利了,简直顺利地不可思议。
“娘,我……我喜欢我先生。”
林涣抬头,他的眼睛澄明又透亮,从秦婉的角度,能看到他莹莹的泪光。
秦婉只觉得自己也要落泪了:“怎么会呢?”
她嗫嚅着,想说那可是你的先生。
传道授业解惑、师者如父的先生。
林风起撇开脸。
林涣低着头,秦婉简简单单四个字,让他忍不住泪水涟涟,大颗大颗的泪水往下滴,像是珍珠脱了线。
他说:“最开始知道自己喜欢上了先生,我也问自己,怎么会呢?”
——“可是后来,我觉得,这是会的,先生博学多才,我心里对他很敬重,我就喜欢书读的好的人。”
——“先生是个特别好的人,对我也很好,这些年我所求颇多,先生都一一满足,从来没有说过别的,哪怕有时候我自己想不到的东西,他也会帮我想好了。”
——“先生把珍宝都捧在了我的跟前,他是真心对我好,所以我真心喜欢他。”
他一字一句的,说着心里话。
秦婉觉得自己很奇怪,她明明该生气,然而此刻,看着自己的儿子跪在自己面前,说着自己心里的想法,没有尖锐的言语,没有倔强的态度。
他就是跪在那里,说着话,眼泪就掉下来了。
秦婉的眼泪也掉下来了。
这是她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孩子。
母子血脉相连,她能感知他所有的情绪。
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忽然问:“那一年去江南的时候,对不对?”
她多了解自己的儿子啊。
这个臭小子,小的时候跑得太快,下人们跟不上,他在门槛上绊了一跤,被地上的石头磕坏了牙都没掉眼泪,只是叫下人们把地上的石头铲平了,重新拿土盖着地。
那会儿秦婉问他为什么,他说怕别人也摔着了。
这个心软又善良的孩子,知道自己喜欢上了先生,肯定痛苦又煎熬。
可是他从来没有在他们跟前表现出来过。
只有去江南的时候,不在他们跟前,兴许他才偷偷掉过眼泪。
那一年秦婉收到的家信里没有任何字句提起过这些。
她抖着手去摸林涣的脸:“你怎么不跟娘说呢?”
这就是母亲。
她第一反应不是生气,不是愤怒自己的儿子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喜欢上了自己的先生。
而是在想,她的儿子为了这件事,吃了多少苦,他该有多难受?
他背着自己偷偷流了多少眼泪?
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
林涣怔怔的。
预想中的鸡飞狗跳没有出现。
秦婉的态度好得不像话。
他却感觉到了更深的内疚。
尤其是她的眼泪滴到了自己手上,还执着地问他怎么不告诉她的时候。
他有些说不出话,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在秦婉面前,好像变成了那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他张着嘴,像是缺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鼻子也堵了,眼泪肆意地流着。
他朝着秦婉磕下了头,声音沉闷地像被埋在土里:“娘,孩儿不孝。”
他低着头,听到一直没说话的林风起深深地叹了口气。
秦婉仍旧在纠结着自己的儿子在江南那段时间,心里该多煎熬痛苦。
难怪回来瘦了一大圈。
林风起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没什么话说了。
那剩下的话就该他来问了。
“欢宝,你想好以后怎么过了吗?喜欢上一个男人,你还要孩子吗?爹不是想让你生个孩子娶个妻子继承家业,咱们家没有那么多的家业可以继承,可是你要想好了,往后你没有孩子,等你年纪大了怎么办?”
当爹的,总爱替儿子考虑的是以后。
他原先都替林涣想好了。
等过两年就去考进士,出来从翰林做起——儿子好像挺喜欢做官的,从前总是在他办公务的时候在他边上看着,问东问西,还说自己要当大官,让天底下的百姓都有饭吃。
到那个时候,他也该退下来了,资质有限,当不了阁老,索性替儿子铺好路了就退下来,然后带着妻子在家里种花喝茶也不赖,然后就等着抱孙子。
他心里是想抱孙子的。
哪个当爹的不想抱自己儿子的儿子呢?
可是抱孙子不是为了自己的欲/望和满足,而是,孙子以后就是儿子的支柱。
他预想中的,等欢宝和自己一样年纪大的时候,兴许也在操心孙子的事儿。
到了老的走不动路了,只能在躺椅上躺着的时候,也该是孙子伺候着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