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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宁呢?”商老头背着手,向四周扫了一眼,轻易便发现了其中少的那一人。
常易听他发问,眼神飘忽,沉默一瞬才结结巴巴开口答道:“阿宁...阿宁她...大约是上山采药去了。”
可惜他实在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
商老头如何会分辨不出这拙劣的谎言,他冷哼一声:“你倒是惯会替她描补。”
说罢,拂袖转身,这就去寻不知窝在何处躲懒的商宁。
小童背着手,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看来这回,阿宁师姐又要被罚抄书了。”
*
院墙外的一棵高树上,约十六七岁的少女双手枕在脑后,一身灰蓝布衣已经洗得有些发白。春日的阳光明媚却并不灼人,透过枝叶缝隙洒在她脸上,为她镀上一层灿然金光,她阖着眸,酣然入眠。
少女生得实在不算出色,那张脸看来看去,也只能勉强称一句清秀,此时藏在枝叶的阴影下,有种别样的静谧。
商老头抬头,看着树干上少女影影绰绰的身影,冷哼一声,果然是又在偷懒!
他指尖夹住一枚石子,手腕翻转,石子疾射而出。
下一刻,那石子儿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少女眉心。她倏然睁开眼,一双翦水秋瞳熠熠生辉,为那张平常的脸也添了几分娇艳颜色。
商宁痛呼一声,眼中带了点儿刚睡醒的泪花儿,她捂着额头坐起身,恼道:“谁啊?!”
说话时,右手已经暗暗汇聚了一团青绿光华。
又是哪个不识趣臭小子恶作剧扰她清梦?这回自己非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叫他们知道什么是师姐的威严!
只是她低头向下望去,对上的却是商老头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商宁心下一跳,立刻散去手中灵气,一脸讨好地向他笑道:“爷爷,你今日怎么有空出来散步了?”
这下可惨了,竟然被爷爷当场抓住偷懒睡觉。
“还不下来。”商老头双手背在身后,淡淡道。
商宁被他抓住了偷懒,正是心虚之际,不敢拖延,伸手撑住树干,翻身轻巧地落在商老头面前。
“我让你看的医书,可都看完了?”商老头问道。
商宁在心底叹了口气,她也不是故意想偷懒的,可那些医书实在无趣极了,直看得她头疼,还不如修行来得好玩儿。
她绕到商老头身后,讨好地为他捶着肩,拖长声音道:“爷爷,这么好的天气,正适合午后睡上一觉呢——”
“偷懒,还总寻些借口。”商老头斥道。
“不要以为你入了修行之门,便可将医术抛之脑后。当今天下医修,只习术法,不知望闻问切,愚蠢至极!你既入我门下,便不可学那痴愚世人!”
商宁乖巧地应了一声。她虽觉得医书无趣,也知道商老头不会害她,叫她通读医书,本是为了她好。
昭骊山中草木葱茏,山间小路曲折回环,荒草丛生,其中缀着星星点点的素白野花。
商宁背着竹编小筐,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走在山中,姿态悠闲。她自幼随商老头上山采药,对山中种种再熟悉不过。
小药庄中,除了商老头,也只有商宁敢入深山之中寻一些长在悬崖峭壁之间的珍惜药材。
商宁是被大师兄常易捡回去小药庄的,小药庄一众少年少女,都是被常易捡回去的孤儿。
常易的父亲是个猎户,在山中为猛虎所伤,是在山中采药的商老头出手,才保下他一条命。
只是常易家中贫寒,无钱将养,他父亲缠绵病榻两载,还是撒手人寰。
常易母亲早逝,为报商老头的恩情,在安葬了父亲后,他便来了小药庄,要跟在商老头身边侍奉。
商老头性情孤僻,言道并不需要他如此,奈何常易性情更是执拗,商老头便只能随他去。
常易天生心善,每每见到婴孩被遗弃路边,都不忍视而不见,因着这般,小药庄中才渐渐热闹起来。
十年前,大约六七岁的商宁顺水漂流到昭骊山脚下,被常易救起,醒来后却全无过往记忆,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她无处可去,便这样留在了小药庄。
至于商宁修行一事,说来也是一桩意外。
她在商老头书架深处意外寻到一本蒙灰的书卷,翻阅不过片刻,灵气涌入体内,自行依照法诀在经脉中流转,就此踏入修炼之门。
还未意识到发生什么的商宁茫然抬头,对上商老头复杂难言的眼神。
那时商宁才知道,原来商老头竟然也是一名修士,一名医修。
那他为什么不引小药庄有灵根的人入修炼之途?如此,小药庄有修炼天赋的弟子,也不必都离开这里,入了南阳郡其他修仙门派。
商老头只道,入他门下,并非什么好事。
他没有对商宁解释太多,只叮嘱她,若是有人问起她修行何种功法,便答是《百草卷》。
这是修真界流传最广的医修功法。
收回翻飞的思绪,商宁随手从树上折了一枝柳条,她这回要采的药材在深山中悬崖上,且要再走一会儿。
一阵山风拂过,吹斜了春日疯长的野草,顺着风送来的,还有一丝血腥味儿。
商宁鼻尖动了动,忍不住皱起眉,循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望去。
是有人在山中受伤了?
这里已经是昭骊山深处,人迹罕至,连身手最好的猎户也不敢轻易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