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
    *
    这杯温牛奶和云鸽之前喝的不一样，拿出来后，自动散成白光朝着躺着的云天柏涌去。
    黯淡灯光下，云鸽颤抖着手，看着白光消失。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个……
    在家人的守护下，在主治医生雷小兰的密切关注下，天亮了。
    云天柏撑过了最凶险的一夜，生命体征逐渐趋于正常。
    雷小兰亲自给他做检查，看见最后的数据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目光朝云鸽脸上扫去。
    哪怕是体格最强健的病人，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恢复到这个程度。
    但她看见的，是云鸽急切的目光，里面写着担心，写着对父亲的爱。
    雷小兰收回视线，没多问，只说：“恢复得很好，我会和医院营养科沟通，给你父亲追加营养剂，帮助身体修复。”
    云鸽心口提着的气瞬间散去，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
    “那就好，那就好，谢谢雷医生。”
    从回家到现在，云鸽眼睛就没闭过。
    等云天柏终于转醒后，她直接往椅子上一倒，呼呼睡去。
    云天柏看着云鸽，眼神发急。
    荣英忙开口道：“你才刚醒，别急着讲话，先好好养养。这次情况紧急，你不要只想着什么都瞒着闺女，觉得这样对她好，要不是闺女请来那个厉害的雷医生，你还不知道会不会……”
    她声音变得哽咽，云天柏艰难地拿手指去碰她的手，无声安慰着发妻。
    荣英是情绪压得太久，现在云天柏没事了才终于哭出来，哭过后很快便平复好心情，和他唠起嗑来。
    “别说，这次多亏了闺女，要不是她先前打5万块到卡上，我们也不会想着来医院检查。雷医生说，那天要不是正好在医院第一时间得到治疗，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没用。”
    夫妻俩就云鸽一个孩子，从小都捧在手心里疼，哪怕云鸽已经大学毕业开始工作，他们还是把她当那个牙牙学语的小孩，拼尽全力想帮她抵挡住所有风雨。
    如今他们才明白，孩子真的长大了，能干了，也能反过来护住他们了。
    意识到这一点，夫妻俩心里酸酸胀胀的，既心疼又自豪。
    但云天柏精神好一点儿后，还是忍不住催云鸽：“你快回去吧，我没事，别耽误你工作。”
    云鸽一听就来气。
    “我上班是为了让我们一家人过得更好，不是为了让你们遇到什么事都瞒着我。之前摔伤也是，为什么不和我说？觉得不告诉我是为了我好？根本不是！就说这次，有多危险你心里没数吗？”
    云天柏心虚地咳嗽了两声，伸手去拉荣英的衣服袖子，向她求助。
    荣英对云鸽保证：“以后啥事都和你说，绝对不瞒着你，成不？”
    云鸽这才收起凶巴巴的脸。
    她上班离家远，平日里本就照顾不到爸妈，要是他们再像这次一样有事瞒着她不说出了事可怎么办？
    必须让他们长长记性。
    云天柏没敢再说让云鸽回春城的话，乖乖在医院休养，每天吃定制化营养餐，没闹着吃红烧肉啃猪蹄。
    随着云天柏身体的好转，笼罩在一家人头顶的乌云散去，压在心口的团聚之喜便咕噜咕噜涌上来。
    云鸽和荣英轮班守在医院，休息的那个负责回家做饭带来一起吃。
    荣英手艺很好，云鸽吃得脸都圆了几分。
    女儿在身边，云天柏心情好精神状态自然也好，吃饭也很规矩，医生让干啥就干啥，一点儿都不敢倔。
    几天后，他便能下床活动。
    十天后，经过全方位的检查，医生宣布：“您可以出院了。”
    一家人诚心感谢过医生们，收拾好东西欢欢喜喜离开医院。
    家里住的自建房，有三层楼。
    一楼是不住人的堂屋，地是水泥地，连瓷砖都没铺，一家人做饭吃饭都在这里。
    这些年家里背着重重的外债，已经很久没添过新东西。
    回到家里，云鸽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在饭桌上对云天柏说：“要不然你们和我一起去春城吧？这样我也能照顾到你们。”
    云天柏和荣英连连摆手。
    “家里还有那么多庄稼地，还养了鸡鸭，走不开。”
    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亲戚朋友都在这里，不愿意离开。
    云鸽也明白父母对村子的感情，便乘着在家，买上礼物去拜访亲戚邻居们。
    村子里的人关系都不错，平时家里有什么事情都会互相搭把手。
    云天柏腿摔伤后，是隔壁邻居帮忙收拾庄稼地和扛重东西。
    这次突发意外，大家也在住院期间来医院看望过，同时还帮他们照看着家里的地和鸡鸭。
    乡亲们帮忙都不是为了要什么好处，但被云鸽真心实意感谢的时候，脸上还是笑开了花，拍着心口保证有他们在她不用担心老两口。
    云鸽还找电工师傅把家里的线路检查换新，电视机、洗衣机、空调、电饭煲也全部换成新的。
    有危险的顶楼阳台把栏杆做高，破旧得根本防不住贼的玻璃窗打掉重做，厕所安装起身用的扶手，地板也换成防滑地砖。
    “又不是不能住人了，费这些钱干啥……”
    云天柏舍不得云鸽花钱，开过好几次口想拦，都被云鸽给瞪回去。
    “钱赚来就是用的，你女儿长大了，能赚钱。你要是心疼的话，就和妈妈一起跟我去春城。”
    云天柏马上闭嘴不说话。
    老房子收拾刷白过后，看上去和新房一样。
    云天柏和荣英虽然嘴里说着浪费，但其实心里都乐开了花。
    翻新房子动静大，亲戚邻居们还跑来帮忙搬过砖头，因此在完工后，荣英请大家一起到家里吃饭。
    “这个橱柜质量好，是实木哩。”
    “搞吊灯还怪好看的，比以前那种白灯亮堂。”
    “好好好，我们鸽子真是出息了，才毕业多久都能帮家里搞装修了，老荣你们老两口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亲朋的夸赞让云天柏和荣英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去。
    “孩子本来说让我们去春城，我们想着去城里又不能种地养鸡养鸭，还没有你们这些老伙计多没意思啊，结果这孩子转头就把房子装修了，说怕我们住着不舒服，你瞅瞅，多浪费钱啊。”
    “浪费个啥，这是娃娃的一片心意也是你们的福气。”
    堂屋里，大家聊得火热。
    云鸽跟着一起招待过客人后溜进厨房里，拿着新鲜出炉的卤鸡爪就开始啃。
    荣英轻轻在她手上拍了下。
    “先去洗手，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
    云鸽笑：“我本来就是个孩子嘛，八九十岁了也还是妈妈的乖女儿。”
    荣英嗔笑道：“你就贫吧。”
    *
    云鸽安置好家里的一切，走之前特地做了几盒净身香和洗面香留下。
    经历过生死的云天柏想开了很多，不再有以前那种什么事都不告诉云鸽的想法，有想吃的东西也会骑上摩托车和荣英一起去镇上买。
    这个变化让云鸽放心不少。
    再回春城，已经是7月底。
    宫莉莉在云鸽父亲脱离危险后回的公司，奇怪的是，施元旦之前虽然在电话里说得那么不客气，却没有同意云鸽的辞职申请。
    哪怕云鸽回来，也照例领到这个月工资，虽然只有500元。
    “你请假时间太长，这是按规定扣除后的。”
    云鸽笑了笑。
    施元旦是打算卡着不许她辞职，但又不停扣她工资？
    这样的伎俩对曾经的云鸽有用，但现在，她本就不靠工资吃饭，而且施元旦的做法，更让她确定要辞职。
    当天下午，云鸽再次提交了离职申请。
    “我会把手里的工作都交接好再离开。”
    云鸽特地预留出三个月走离职流程，一是为了做好工作交接，二就是知道施元旦不会轻易放人。
    项菲儿问她：“你真的想好了吗？”
    云鸽的能力毋庸置疑，靠卖产品赚的钱更是超出工资数倍，生存能力项菲儿一点都不担心。
    只是，她都知道云鸽对这份工作很在意，觉得因为施元旦那种人离开不值得。
    云鸽的目光从项菲儿的肩膀上擦过，望向玻璃窗外的水泥森林。
    一度设计大楼处于春城最繁华的cbd，周围都是同样高i耸的大厦，里里外外进出着和她一样忙碌的打工人。
    从上大学开始，成为其中一份子，是云鸽最大的心愿。
    她披荆斩棘，全力以赴闯过【一度】的6轮面试，杀进重围，成为正式员工。
    云鸽心底不见得多喜欢做设计，她只是选了这个专业，便一心想进最好的公司，想赚最多的钱，帮家里分担，让家人和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
    她一直都是这样，一旦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不管是工作，还是网店，云鸽从来都没有过任何敷衍。
    以前她是没有选择，而现在，她拥有了做选择的权利，也应该做出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