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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母是见识过游大街戴高帽的事儿的, 且还见过不少, 当初她也是积极地参与者。要说本不该这么松懈, 连老天爷都给唱出来了,究其原因还是最近家里发生的事让她心力交瘁,加之知道这里是女儿的工作单位, 即便当初是她选择了抛弃这个女儿,在白母心目中,白露还是她女儿。
是女儿,是她生的,是她养的,那白露就永远都应该低她一等,毕竟连白露那条命都是她给的。不说解/放前,就算是解/放后,农村里还有不少打死了儿女都不犯法的。
在这种顽固的思想下,白母才有了今日这一遭的“老马失前蹄”。不等白母反应过来,白露就已经声泪俱下,哭起了几位伟人的去世,并顺理成章将白母的大胆行为归为头上没有了伟人们压着,这些个妖魔鬼怪又要出来祸害国家。
哭完了,白露一抹眼泪,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指着白母厉声说到:“可惜你们这群苟延残喘的家伙打错了主意,就算伟人们逝世了,他们的思想永远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
其他人被她激烈的情绪所感染,有年纪大一点经历过解放前后不同生活的人更是当场捏着拳头举起手来,大声附和:“对!永远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
只除了一开始哭了一场的白母接下来被情绪激动的人们围起来批评指责,一直到红/袖/章小跑着赶过来,白母的耳朵才暂时清净了一会儿。
但是她本人是十分不想要这种清净的。
因为她知道,短暂的清净果后,自己将会面对严厉的惩罚。
从来都恨不得被红/袖章抓起来就直接qiang毙的白母第一次虔诚地希望这个国家真的因为伟人们的相继去世,而放松了这一块儿的力度。
白母也算是运气不错,最近革/委/会的人有能耐地都忙着找门路送礼物,随着前些年整下去的那些人被一个个平/反,相应的“清算”也迫在眉睫。
干他们那一行的,或许一开始大家的想法都是伟光正的,可随着事态的发展,渐渐的,风气就不好了,某些思想,某些命令,似乎成了他们想让谁死谁就必须得死的“尚方宝剑”,在这样权势与利益裹挟的波涛下,能做到清清白白独善其身的人少之又少,可谓凤毛麟角。
没门路的,则忙着清点家资,想办法先一步跑路躲起来。
所以白母被抓回去,过问她的也都是些小喽啰。
在小黑屋里关了两天,白母最后得到了去养猪场义务清理猪粪的惩罚,倒是让越关越心惊胆战的白母松了口气。
又说白露靠着一场激情演说将白母送去了她该去的地方,回头情绪失落地黯然垂泪,为祖国的未来迷茫与焦虑,这自然受到了大家的安慰,就连闻讯而来的厂长都不得不感慨一句:白露同志不愧是当过知青的文化人。
思想觉悟就是高!
等到五月里头要推荐入党人员的时候,厂长就跟副厂长商量了一下,把白露的名字给推了上去。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白露原本以为白家人还要来闹事,没想到白母事件后白家人仿佛是怕了,再没来她面前露过面儿,倒让日子过得有点无聊的白露好生失望。
她自然不知道这其中都是郑箜的手笔。
事实上,白家在遭到周耀民最后的报复之后,白老二偷了白家老两口微薄的积蓄跑得不见踪影,儿媳妇周阿娣嫌弃婆家连锅都揭不开了,把家里剩下的不多的粮食一收拾,包袱款款回娘家去了。
周阿娣离开的第二天,白老大白雷跟厂里一个年轻女同志乱搞男女关系的举/报/信就出现了,这事儿经不起查,白老大被抓了去。
也是因为这个,白母才找到了白露这里来,打定主意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要从这个便宜闺女身上刮下三层油,好拿去给大儿子疏通关系。
谁知道最后好处没捞到,白母反而也把自己送了进去。
等白母的结果出来以后,她唯一能当作后半身依靠的大儿子也得了个送去西北农场改动改造的结果。
一下子两个儿子都没了,白父白母日日夜夜叹气哀伤,再难受,这日子还是要过。三个孩子丢了一个,跑了一个,现在这又关了一个,怎么办?
等他们老了动不了了,还能依靠谁?
数来数去,老两口捏着鼻子也只能把目光投注到唯一还跟他们一个城市的白露。
虽然知道白露不好惹,可那不是当时白母先搞事的吗?白父认为只要他们心平气和地先低头认个错,再说点软乎话哄一哄,白露肯定就软了态度。
女人嘛,不都那样,稍微哄一哄就什么事都没了。
可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当他们俩请了假做好准备要一起去找白露,还没出巷子口就总遇到事儿。
不是被人抢了包,就是被自行车刮蹭到,刮也就刮了吧,人大小伙子还非要拉着他们俩去医院!
去啥医院啊,真那好心,直接给钱不就行了!
然而他们俩一提钱,大小伙子就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们,转头还隐约说是可能遇到故意往自己自行车上撞了好骗钱的骗子,准备去派出所报警。
这可吓死老两口了,他们一家四口,两个儿子都跟派出所有过关系,白母自己也被拉去关过,现在真是听一听名儿就吓得两腿打颤,哪里还敢要大小伙子给赔钱啊,当即就偷偷从医院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