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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山沉抬手将壶中略烫的茶水来回倒了几次散热,在氤氲的茶气中,不紧不慢地摆手邀请洛年年坐下,笑容和善,语气耐心地问:“怎么突然提出这样的想法?别急,慢慢说。”
洛年年捧着茶杯喝了一口温度适宜的甜甜的红枣茶,笑眯眯的和许老板分享:“我不是要成亲了嘛,以后要好好照顾丈夫,要跟着他,就不能每天来布庄了。”
许山沉没接这个话茬,转而提起另外一件事:“昨日你绣好的手帕已经卖出去了,卖了五十两,我正准备提高付给你的报酬,但前提是你得留在布庄,每日早一点晚一点都问题不大,但你人得坐在布庄绣样,即便如此,你也坚持要回家吗?”
洛年年先是惊喜的“哇”了一声,明显很高兴自己的手帕被人喜爱。只是她对金钱报酬其实没执念,还是程誉更重要,于是坚定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的想法没变。
许山沉无奈地看看洛年年,眼神很是包容,将一口一颗的咸口小点心推到她手边,继续问:
“之前你想找人的时候我就详细问过,结果你对那位程师兄似乎也不是很了解,你怎么就敢把自己的一生寄托在他身上呢?万一他是个人渣败类,他对不起你,你所托非人呢?丢下布庄这份轻松有钱的差事,甚至可能丢下亲人的支持,真的值得吗?”
许山沉的声音很稳很冷静,并没有质问的意思,似乎只是朋友之间的闲聊。
洛年年感受到了被尊重,最重要的是许山沉问完话会给她说话的机会,会耐心倾听她的回答,于是洛年年也愿意努力表达自己的想法:“不会的,我知道程师兄是个可靠的好人,真要我拿,我也拿不出什么证据,但我就是知道。”
洛年年突然得意笑起来:“我和人相处凭直觉,我的直觉很准的!我觉得好的人一定能相处好,我刚接触就不喜欢的人肯定相处不好,真的很准的,程师兄就是超好的人,许老板你也是好人。”
许山沉的手指轻轻拂过白玉珠串,忽然有所明悟,小姑娘口中的“好人”,似乎并非是普遍意义上品性好的人,而是她觉得能相处好的人?
为了验证,许老板试探的抖落了一些外界对程立酒的评价:
“我走南闯北,认识不少人,也打听到一些关于你那位程师兄的事迹。
“他是飞影教账房的外门弟子,时常负责去飞影教各地的商铺查账。在账目方面,他确实能力不错。
“但他被人诟病的点主要是手段酷厉,账目稍有对不上便会惩罚掌柜,要求掌柜补上空缺。若是空缺大了,还会直接替换掉掌柜。补不上空缺的掌柜甚至会带回教内施以私刑。
“据传有一次查账时,因逼迫太过,掌柜竟当众一头撞死在店铺门口,家中只剩孤儿寡母,竟也不提补偿。为人冷血至此,真的可以信赖吗?”
洛年年眨眨眼,表情没什么变化,觉得许老板说的例子和程师兄值不值得信赖似乎没多大关系,于是随口回了一句:“程师兄职责便是查账,他可能只是严格履行职责?”
许山沉轻笑一声,继续说:“好,这个人你觉得可以信赖,那他身处的环境呢?
“飞影教在江湖上并不被正派接纳,早些年更是被定为魔教,这些年虽然低调了些,但时不时还是有人上山寻仇,被迫掺和进各种江湖纷争里。
“就比如那位掌柜的孩子,长大后学成一身武艺,去找你的程师兄的麻烦,甚至可能牵连到你,再倒霉一些,连你的家人都可能会被牵连到,这样的结局你想过了吗?”
洛年年握紧了小拳头,眼神坚定,第一次表现出攻击性,“那他尽管来试试好了,我也不是吃素的。”
她的本体是一扇主防御的门,还是一扇界门,分隔仙魔两界,每次两界大战的时候,她就是战争第一线,虽然凝聚神魂前的记忆莫名有些模糊,但洛年年从不会畏惧攻击。
许山沉手中的珠串停止转动,眼睛定定的看向洛年年,带着掩饰不住的温柔,心口似有滚烫的岩浆在翻涌起伏,平时软萌可爱的小姑娘都勇敢至此,他又何必瞻前顾后,畏葸不前。
只是,最后还是得问一句。
许山沉微微沉吟,心虚地问:“若是,若是他有很重要的事情瞒着你呢,你会原谅他吗?”
洛年年狐疑地看向许山沉,“程师兄会有什么事瞒着我?难道许老板你知道?”
许山沉轻咳,“咳,同为男人嘛,自然更了解一些,他定然瞒着你什么。”
洛年年圆圆的眼睛眨了眨,迟疑片刻才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瞧不起她是男人,认为她没办法了解?洛年年心想她可以直接问,可程誉能瞒着她什么呢?
许山沉见洛年年的表情凝重起来,比之前听到他讲程立酒的事迹还要严肃,莫名有种坑了程立酒一把的感觉。
并且越是品味,这感觉就越是酸爽,既有点幸灾乐祸,又有点后悔,实在复杂。
心虚的许山沉立刻转移洛年年的注意力,只见他拍拍手,一位面带微笑的侍女敲门走了进来。
许山沉指指这侍女,对洛年年说:“你想回家绣,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把这侍女带上,家中的杂务都让她去做,你不要沾手,万万保护好你这双手,绣出更好的绣品才是我们布庄愿意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