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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我看是陛下的错觉才是,他哪里像陛下养大的,陛下的率直慈心,太子可没有半分!”明熙虽不是有心不泼泰宁帝冷水,可一想到皇甫策眼眸微动,就不知动了多少心思,着实有些不忿又恼怒,若他真如泰宁帝这般的好懂,自己哪里需要躲那么远!
泰宁帝回眸一笑,拉长了声音道:“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明熙撇了眼满怀欣慰的泰宁帝,冷冷道:“如今不是他当初算计您的时候了,这会想起来的全是优点了!”
泰宁帝侧目笑道:“好了好了,他是心思叵测不讨喜,做事也没朕干脆爽快,看似爱笑,性子却阴沉沉的。你不喜欢,咱们不说他了就是。”
明熙何尝不知道,不管泰宁帝嘴上多嫌弃太子,但实然内心里却以他为骄傲,不管是心思深处,满腹诡计也好,虽叔侄两人有些争斗,可太子这些特质,终究是要用到臣子身上,将来要与满朝文武或是南朝周旋,巩固皇权,开疆扩土。
当初图南关之变,泰宁帝抢下皇位时,该也是报有一番波澜壮阔的心思。诚王当初不得不灰头土脸的离开帝京,虽有赌气的意思,可何尝不明白。先帝与惠宣皇后大婚后,只有听话的离开,才能有一条活路。先帝肖其父,□□当年对兄弟子侄,是何等血腥,抓到一点错处就是一门一户的屠杀,所有的兄弟子侄都不得善终。
泰宁帝乃□□幼子,母亲身份低微,他自认不输先帝的筹谋,苦因出身的缘故,不能大展身手,可当真正坐到这个位置,虽有心治世,可才知道有太多的不得已与无能为力,即便是坐拥天下,也不能随心所欲,士族、庶族、朝廷、皇权、相互掣肘。
九品中正制的推行,天下一切已被盘旋几百年的大士族瓜分差不多了,即便有皇权更迭新贵的兴起,也不过是几年,或是短短几十年,又重新洗牌,如此不管谁来掌权,都是大士族在当家做主。皇权前所未有的衰落,这些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泰宁帝登基后,着实让不停征战的大雍,好好的休养生息了三年多,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可如今这世道,你若不争,必然要被动的挨打,南朝、柔然、甚至北狄都虎视眈眈,养肥了自己,也不过是便宜了那些狼子野心。
泰宁帝在位三年里,也终是明白了,大雍现在需要的依然不是守城之君,若放在盛世,这般的心思、手段、绸缪也就够了,可若想一统天下,只怕还少不了杀戮果断,反而是先帝那般刚硬又不近人情的帝王,才适合这世道。
虽然三年的赋税不算多,但谁不知图南关的诚王最擅商道,近二十年打通了图南关是各路商业要道,与南朝、北狄、柔然都有通商。图南关周边十二大城,赋税与经济几乎都握在诚王一人之手。如此,图南关才从不毛之地,到后来的富可敌国。
二十万大军也非张张嘴就能有,虽是找先帝要了些兵马,可先帝那般的性格,又怎会让朝廷帮助诚王府招兵买马。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当初泰宁帝虽能占了全部先机,何尝没有图南关的粮草源源不断的做支持,如今图南关十二城的财富都成了泰宁帝的私库,只怕是要留给太子励精图治。
是以,泰宁帝也从不曾妄自菲薄,自认为这几年打好了根基,以及带来的财富,足够给皇甫策大展伸手了。有了这般的继承人,又有足够的粮食与财帛,又何愁大雍朝不能再进一步,甚至一统天下。
想至此,明熙虽有意忍耐,可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陛下想说就说,何必话说一半,又生生的压下了克制不住的炫耀之心。平心而论,太子也没甚不好,若能再多几分陛下的忠厚实在来,那就更好了。”
泰宁帝瞥了眼明熙,挑眉道:“小娘子家家的懂些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有时候是需要仁慈忠厚的帝王,可有些更需要有手段的帝王。朕若只是忠厚,这皇位哪里轮得到朕来做?”
泰宁帝长出了一口气:“坐在高位上,虽能俯览众生,可同样的,四面八方都是埋伏,一着不慎粉身碎骨。慕容氏、高氏、甚至王氏,哪个不是深受皇恩,可有一家真正感恩图报的?那些大士族各有各的算盘,自不必说,即便是谢氏只怕也是为家族打算的较多。”
明熙道:“何为士族?乃为门第、世族、世家、门阀。‘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几百年,江山几次易主,陛下早该明白,他们要忠于的从来不是朝廷或是皇室,而是宗族,若无门第,何来自己?陛下不该为这些,不是背叛的背叛,再耿耿于怀。”
泰宁帝闭了闭眼眸:“朕随口一说,还不至于那么想不开。你这段时日似乎也想不开,才想开解你几分。高钺的事,朕也很可惜与后悔。如今回想,高钺左右为难时,也曾放下身段对朕求助。”
“可朕依然选择了袖手旁观,甚至落井下石。朕也矛盾,一侧希望高钺投诚,将计划全盘托出,一侧又无法相信一个不愿忠于宗族的人。是以,高钺几次示好,都被朕罔顾了。朕也明白了,不管高钺如何做,朕的心里根本无法接受背叛宗族的投诚。”
明熙沉默了片刻:“陛下虽有私心,也在乎权势,但想的最多的还是皇甫氏的以后。高钺所作所为虽是忠君,陛下依旧会反感,不管是为情还是为恩,他为一己之私,背叛族人,陛下都不会接受。陛下的左右为难与顾虑,我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