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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孩子,要去见你爸爸吗?”叶良伸出手,握住乔舒亚的小手,朝着女兵和侍应生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乔舒亚走了出去。
圭多正好在外面送吃的,看到这里就猜到出事了,他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孩子。
叶良带着乔舒亚走到负责军备的高级军官那里,俯下身凑着对方耳边说道:“武器库里的军备数量已经降到安全线以下,补给已经晚了半个月了。”
那位军官皱了皱眉头,也凑过去低声说道:“我们已经发电报催了,过几天再说。”
叶良点了点头,拉了拉乔舒亚的手,后者甜甜地用德语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高级军官温和地笑笑,还伸手摸了摸乔舒亚柔嫩的脸庞,关切地问道:“晚上好,亲爱的,晚餐吃饱了吗?”
乔舒亚的德语还没到能听懂这句话的水平,所以他本能地看向叶良,后者点头。乔舒亚这才软软地说道:“Ya(是的)。”
那位军官似乎想了想,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拿了一块黑巧克力递过去,乔舒亚接了。叶良这才说道:“那我先走了,长官,那军需品的事情明天再说。”
“再说吧,今晚还是好好享受宴会。”
看到全过程的女兵和侍应生自然无话可说,他们甚至都没有这个资格去过问高级军官的事情,女兵瞪了侍应生一眼,两个人又接着去伺候那些少爷小姐们去了。
圭多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差点虚脱。
叶良离开了宴会,将乔舒亚安全地送回了宿舍,再回到宴会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或者是和家人孩子说话。
圭多缩在一边,探头探脑地折腾着留声机。
“你在做什么?”叶良走到他身边问道,后者吓得差点跳起来。
“你该告诉我一声是你!”圭多抱怨道:“我在放歌。”
叶良啊侧耳听了听,从兰洛特的记忆中找到了对应的:“《船歌》?”
“放给我公主听的,这样她应该听得见。”圭多将留声机的喇叭朝向窗外,对准了女囚的宿舍,悠扬的乐曲在漆黑的夜色中飘荡,音乐的灵魂不畏寒冷与苦难。
这简直浪漫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我第一次见到多拉的时候,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就掉在我的怀里。”圭多的脸上露出甜蜜而怀念的神色,让人感觉连心都暖和了起来。
“我们第一次去剧院约会就听得是这个,不过当时我们的座位不在一起,我坐在下面,多拉坐在二楼包厢里,我一抬头就能看见她,这个声音一直在唱啊唱啊的,但是我什么都听不见去了。我就望着我的公主,希望她也能望过来。”圭多继续说道。
“最后我在她的订婚仪式上,骑着一匹白马把她带走了,我的公主。”
叶良沉默了一会儿,清清嗓子说道:“听上去很好。”
“我知道她妈妈一直很生气,不肯来看她和乔舒亚,都是因为我的关系。但我相信她终有一天会原谅我们的,只要我能让多拉幸福。来集中营之前,我们正在准备晚餐,多拉的妈妈终于愿意来我们家吃饭了,我们很快就是真正的一家人啦。”
圭多欢快的声音在叶良听来却并不好受,圭多是个乐观勇敢的好人,一个不该遭受这一切的人。
“你总是做些危险的事情,圭多,如果女囚的看守们发现……”
“我知道,我知道,兰洛特。但是人如果没有希望的话,生活就会陷入绝望。更何况,如果你不享受生命,又何必拥有生命?我希望多拉在哪里都知道我和乔舒亚是安全的,而且我们很爱很爱她。”圭多认真地说道。
如此美丽的人生,如此美丽的世界……
“如果没有希特勒和纳粹的话。”叶良低声说道。
圭多抬头看着他,犹豫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兰洛特,但我不是在指责你,你是个正直善良的人。但是……这不全是希特勒的错,你知道。”
叶良张了张嘴。
“我知道你会说什么,士兵们只是遵守命令,他们是不得已的,尤其是年轻人也被洗/脑了,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但是兰洛特,杀人是不对的,屠杀是不对的。全世界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他们的妈妈都会教他们这个道理。希特勒没有拿枪逼着他们杀人,也没有拿枪逼他们选举自己做元首,是他们自己选择这么做的。”
说完这些话后,圭多没有再说什么,但叶良知道他是对的。
尽管因为汉斯的事情,叶良在憎恨纳粹的同时也同情着战争的另一方受难者。德国为二战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德国年轻人们不得不为自己的愚蠢残忍付出一生的忏悔。像汉斯这样的屠夫是要被判刑的,而他们理所应当受到惩罚。
可是,叶良却同情他们,因为他们的理智被纳粹操纵,他想开脱说他们是被洗/脑了。他想说,这是因为一战后,德国的经济处于冰冻时期,而犹太商人大量挤占了日耳曼人的生意,他们需要钱。
而犹太人把握着社会大量财富……
然而圭多说的才是真的,无论任何原因,无论被如何蛊惑,哪怕一个十岁的孩子都知道屠杀手无寸铁的人是不对的,为什么他们不知道这样是错误的?
因为犹太人不是人?他们和日耳曼人一样拥有一双眼睛,两个耳朵,一个鼻子和一张嘴,他们和世界上的文明种族一样能说会道,有自己的历史、文化和艺术,他们和德国人一样会去爱人和被爱,拥有无与伦比的智慧,也拥有善心和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