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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只手的手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炸穿过,新肉长得磕磕巴巴,蜷缩在一起,像一只扭曲的虫子,另一只手却生生只剩下了三根手指头,另外一半不知所踪。
就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虎金源整个人定在了原地,呼吸声都莫名的沉重了起来。
“唉呀,你这是干什么!”老太太赶紧上来拉小老头,把他的手从虎金源的手上拿开。
“孩子啊,吓到你了吧。”老太太充满歉意的朝虎金源投去了一暼:“这个臭老头子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就知道成天出来吓人。啥都记不住了,看到谁就知道很帅帅,帅帅早就死了,他也不记得了……”
小老头对老太太的话置若罔闻,还在咧着嘴冲着虎金源笑:“这不是咱们家大帅嘛,我喊他去吃饭。”
“大帅啊走,跟爷爷进屋。”
虎金源踟蹰不前,他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两个小伙伴。
面对两个半截腿入土的老人,他自然是说不出拒绝的。
看着两个老人艰难的步伐,他的心里也涌出了一股酸涩的难过感。
离晚上舞会的时间越来越近,三个人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发叫。
但此刻却没人想着吃饭,也没人想着舞会了。
他们对视一眼,然后便跟着两个老人走进了那间破烂不堪的小屋。
房间很小很小。
一进门可以看到一张长长的桌子,上面摆着一架缝纫机。
房间里牵了一根绳,上面挂着几套样式漂亮的衣服。
一看就是纯手工做的,那针线缝的精细的很。
另一头有个里间,两位老人的衣食住行便都在这一间进行。
“你们随便坐吧。”老太太扶着老头子去床上躺下,然后说道:“哎呀,这个老头子记忆一天不如一天了。
等我跟他那么大了,估计就跟他一般糊涂了。你们看看他那耳朵,给他带上助听器那都不管用。
都是当年让地雷给轰的……轰坏了,年轻的时候还能听到点儿,现在就更不行了,得好大声音对着他耳朵吼,那还不一定能听见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忙里忙外的伺候着老头子。
屋子中间支了一口锅,锅里熬了点米糊糊。
这日子是得过得多清苦,明明已经是2011年了,可两人仿佛还在过着上个世纪农村的日子。
“你们说这两位老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呀?他们是怎么来到这儿的?”虎金源看着两个老人家瘦小伛偻的背影忍不住跟身旁的小伙伴们小声说道。
“是战争吧。”钟梓辛有些感慨:“你看爷爷的手,如果不是被炸的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而且刚刚奶奶也说了爷爷的耳朵是年轻的时候被地雷给轰坏的……安桥,你在看什么?”
他俩说话的时候,安桥却被屋子的一处墙壁吸去了目光。
光秃的墙壁上贴了几张已经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5个长相还十分年轻的小伙子,他们皮肤黝黑,身上满是泥土混合着灰尘。
墙壁前头靠着一个不知道已经用了多少年的梳妆台,梳妆台的抽屉半掩着,没关死。
安桥往里看去,看到抽屉里放着两样东西,一个印着编码的手环和一个铜质的帽徽,帽徽上还印了clc的字幕。
她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什么,不由得鼻子一酸,忍不住朝老太太问道:“奶奶,你们是从利物浦来的吗?”
老太太听到这个地名有些恍惚,似乎是因为太久没有听到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应道:“是哟,你不提我都快忘了那地方叫什么了……”
她这么一说,安桥的猜测便基本得到了证实。
看来这间屋子主人的故事,确实得从上个世纪讲起了。
“你怎么知道老奶奶是从利物浦来的?”虎金源问她。
“你们看看这些照片。”她让两个小伙伴看墙上贴着的这几张照有很多年头的老照片。
照片上还印着时间,从1916年开始到1919年。
“这是……”虎金源跟钟梓辛皆是一脸的震撼。
1916年,一战期间,英法两国先后招募了约14万名中国劳工远渡重洋前往欧洲。
那一年,一块银元就能买30斤上等的大米,还有近10斤的猪。中国满大街的招工启事上写着。
【去欧洲吧,一个月就能拿到30法郎,只要你去了欧洲,你在中国的家属也能领10银元!】
那时的中国正在处于被帝国瓜分的动荡时期,生活艰苦,饱受饥饿的人们,为了能赚到钱,维持家庭的生活,带着对好日子的迫切,破罐子破摔的魄力,搭着轮船抵达了英法两国。
这些人中有不少甚至是刚刚成年的孩子。
当时的合同上说,中国派出的华工是不用参加战斗的,但不参加战斗这5个字的背后隐藏的却是更大的危险。
这些华工每天都走在生死的边缘,他们在战争的最前线,他们挖掘战壕,修筑攻势,掩埋尸体,清扫地雷,修路架桥。
有些华工才刚刚抵达,就被天上的轰炸机扫射的血肉横飞。
还有些华工,甚至都还没到达欧洲,就在轮船上遭遇了德军潜艇的伏击被□□击中,全部遇难。
他们走在战争的最前沿,英国人打仗,他们要在仅仅只有50米相隔的敌人面前,率先给他们挖好战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