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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是我的音乐会,我总不能,依托别人的光…“
“这有什么关系?“
虽然经理人和毕维斯彼此间是交心好友,但作为商人,他依旧不懂艺术家心中在想什么。不过只要黎觉予肯来音乐会,一切都好说。
在两人对话的期间,侧厅门口人头攒动,不断有人结伴进来,在会场内坐好。
毕维斯本人还没什么反应,经理人反而兴奋得满面潮红,说:”光看到场的听众人数,就知道这次演奏不会失败,说不定你还能上一次报纸,让那些批评家反串一次表扬家呢。”
“…就像你年轻那样。”
经理人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闭上嘴不敢开口了,仅用余光悄悄打量好友的反应…
当然毕维斯已经没有反应了,他已经习惯了——年轻时的毕维斯,才华洋溢创作惊人为天,简直就是法兰西的头号座上宾,当时多少报道都在说,毕维斯是未来的莫扎特。
然而八年过去了,二十五岁的毕维斯,反而一落千丈,被笑说是[时代潮流抛弃者]…
从[未来的莫扎特]变成[时代潮流抛弃者],音乐对于毕维斯来说,最终成为了人生负担。
唯有提到黎觉予的时候,他的双眸才隐隐出现暗光,毕竟那个少女,是唯一一个,主动称赞他近期作品的人。
当时黎觉予分外真挚的眼神,只要他稍稍一回想,就会熟络地出现在脑海。
她对他那么有信心…他怎么能放弃?
“没关系。“毕维斯佯装无事地扯开笑容,指指门外高耸的钟塔,说:”音乐会快开始了,赶紧下去准备吧,至少我们要在黎觉予来之前,把气氛炒热。“
“没问题,我对你这次演奏有信心…“
好友对话结束,分头准备各自的工作。
在这段时间里,侧厅门口一直陆陆续续进来观众,大家看起来都挺兴高采烈,挺期待的,坐在软垫扶手椅上也没有交头接耳,而是专注地翻阅起手中节目单来。
十七点到了。
夕阳辉映下,十七下钟响传进室内。
严肃迟缓的音调促使所有观众正襟危坐,专心致志。
毕维斯踩着钟声的节奏走上钢琴台,每一步都如同踩在苔藓一样,无法沉稳地落到实处。他很紧张,也很兴奋——究竟有多久了,他能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演自己的音乐?
奇怪的是,直到演奏师坐下来,所有观众都保持着沉默,没有半点兴奋。
是因为音乐主题比较严肃吗?一直呆在幕后的经理人觉得有些奇怪,但很快他就为安静的观众席找到原因了——音乐会听众们都是法国稍微有些格调的上流客人,总不可能像歌剧普通观众一样,乱吼乱叫吧?
毕维斯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假装一切正常,将手附在钢琴键上。
然而命运似乎格外针对毕维斯,凡是他想要顺利进行的事情,都不被允许如愿。
一个音符接着一个音符地演奏下去,观众席里寂静无声。在音乐会中,有种寂静无声是观众个人素质、是尊重、亦是礼仪,但有种无声…是对作曲家的无礼。
所有人都像是睡着一样,每个精心修饰的音符统统掉进没有回应的深海里,彻底沉下去。
毕维斯依旧在弹奏,但周边包裹着他的沉闷空气,快让他窒息了。
10分钟《序曲》终于奏完了。
毕维斯刚把双手从钢琴上拿下来,侧面观众立刻有节奏地、冷冰冰地拍起手来。
大家的节奏都如此统一,很难不让人觉得是敷衍,于是毕维斯没有继续弹奏下面的曲子,也没有转头向观众示意,他只是呆呆坐在钢琴面前,凝视自己精心编写的曲谱。
一秒、两秒、一分钟…
幕布后的经理人急了,喊:“你动一动啊!“
“不要让场子冷下来。“
毕维斯也想动,但他怕自己听到一个音符,委屈的神色就会不受控制地出现在他脸上。这种过于感性的行为,放在法兰西里也太失礼仪了。
他不动,观众们却开始低语讨论了。
幕布后的经理人都快奔溃了:“继续,继续!大家都没走呢…“
取决于音乐会好不好的因素,就是听众留存率,而现在大家还只是冷冰冰,没有到失望离去的程度呢,证明着这场音乐会还有救,至少还有大家所期待的东西。
然而作为演奏家的毕维斯,却宁愿大家起身骂人、怪叫、当场提出指责…
他宁愿自己收到侮辱,也好过大家现在这么漠不关心。
就在这么个听众和演奏者都沉默的尴尬氛围下,侧厅紧闭的大门,被门童从两边拉开。夕阳光线和身穿香槟色贴身礼服长裙的黎觉予,一起出现在大门口。
她就这么摇曳着裙摆,宛如救世主一样走上来。
“希望我没有来晚。”
好巧不巧,黎觉予出现的时机,正好是毕维斯没忍住,一滴泪滴落的时候。
她附身上前,借贴面礼的打招呼方式擦掉那一滴泪,没有让任何人看见。
幕布后的经理人看看钢琴旁的两人,又看看台下明显兴奋起来的观众,忽然明白了什么。
毕维斯,真的是幸运又可怜啊。
但凡将这两个形容词调转,都不能完美体现当下现状——黎觉予救了场,但又有谁愿意听毕维斯的音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