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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事儿是真多。国家大事多,那个离她生活太远,够不着。家里事情也不少。最重要的当然是大嫂的肚子,楚家的第一个孙子,怎么重视都不过。楚妈多会过的人,秋收过后,分了粮食分了钱,一家子能剩下不到一百块钱,这都算是有钱的大队了。往水地资源不丰富的地方问问去,一年能不能剩下二十?分了钱,楚妈隔三差五的就去公销社,买个点心,买点肉啥的,除了给老太太的,就是给她大孙子的。楚然偶尔也能得两块水果糖块儿甜甜嘴儿。
李小槐与刘青山的婚礼是冬月办的。楚然是伴娘,跟着忙了几天,新娘子哭嫁的时候哭不出来,还被屯子里的婶子们背后笑话不知羞。婚礼上,能看出来,新娘子是真的高兴,新郎官也是红光满面志得意满。别管刘家怎么样吧,楚然觉得,至少他们俩是两情相悦的。
小槐结婚之后,刘家在镇上住嘛,楚然就常借着看小槐和买材料的名义到镇上转,找机会打听师父的消息。
进腊月的时候,终于有信儿了。说是搞庆祝活动的时候,安远县送上去的一件手工制品被京城的大干部看上了,跟县里要人,要进什么研究所。
年后,有了确切的消息,领导说小木匠的文化程度不够,让先回省里过渡过渡补补课,给挂在省里的汽车厂下属的零件厂做干事。
公社会出了这么一个能力,没几天就传得满公社都知道了。
家里是大嫂闲聊的时候提起的。半年前才在家里干过活儿嘛,一转眼就是厂里的工人了,还去京城见过大干部,多传奇的。
一家子都感慨呢,说小木匠就是让那个家给耽误了,一天书没念过,哪怕是念个初中毕业呢,这回说不定就留在京城了。
“听说小木匠在厂子里分了房子,把他爹妈都接到省城去了。说是开春肖老四也要进厂子当工人了。”楚大哥也知道点消息的。
老太太就感慨:“哎哟,这事儿,真是没处儿看去,老肖家,说不定,还真从小木匠这儿开始要翻身了呢。”
楚妈也感慨:“可是说呢。那小木匠是个肯拉巴兄弟的,吴家都能跟着沾上光。这会儿那大儿媳妇坐腊了吧,她那么对人家爹妈,人家能管他们?”
谁说不是呢。
“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赵队长说,大队干部,生产队长,哪个没教育过她?撒泼耍赖的,滚刀肉一个,谁说都没用,新爹妈都说不听,有啥法儿。那大队的老支书是她亲舅,都拿拐棍抽过她,腿上都抽出紫印子了,她也没听啊。”楚大哥说起肖家那奇葩的大嫂。
大家都当故事听呢。
这时候,除了楚然,谁也没想到,自家闺女,会跟那样儿人成妯娌呀!
正月才过,楚大哥去公社开会,布置新一年的生产任务。石井子的赵队长特意坐到他身边,说要给楚然做媒介绍对象的时候,他都没想到,提的是小木匠,赵队长说肖玙,他都不知道说的是谁。
“肖老五,肖木匠,就在省城上班那个,知道是哪个了吧?”
赵队长也是个急性子。
啥?
“把我家小妹介绍给小木匠啊?人家现在都在省城上班了,能看上咱农村妇女吗?”楚大哥都不信。
赵队长翻白眼,“那我上哪知道去。是他家婶子主动上我家来让我帮着问的,说是老五给你家做过活儿,相中你家小妹了。以前不敢提,怕你家看不上,现在有工作了,这不是才敢问问吗?咋样?兄弟,咱也是老关系了,我跟你说句实话,老五真是个好样儿的,过日子没有十全十美的,等以后老四也结婚了,个人过个人的日子,也就是老两口能挂累点儿,你妹子会手艺,两口子挣钱,能难到哪去?只要是人行,别的都不是事儿,你说呢?”
这还用他说嘛,楚大哥当然了明白这道理。但是不能这么答应啊,“我回去问问吧,还得看小妹自己的意思。我家那妹子,脾气倔,好要是自己不乐意,谁说都没用。以前那么些给介绍的,都是她自己不乐意,没成了。现在也不兴包办了不是。”
“那是得她自己愿意。你好好劝劝,给咱妹子好好分析分析,这亲事,真是没挑的。你家啥情况我也知道,不是老五真是好的,我能提嘛。”
“行行行,谢谢赵哥,成了我请你喝酒。”
楚大哥回来就把赵队长给楚然和小木匠介绍对象的事儿说了。
老太太先发表意见,“那可真是个好孩子,手艺好,眼头儿也活。在家几天,我就没看出来人家孩子不好的地方来。”说着还看了楚然两眼,她老人家活了八十几岁,一双眼睛啥看不明白,俩人觉得掩饰得挺好,但是那点儿猫腻,老太太看不出十分,也看出来八分了。
楚爸还是那样儿,不爱说话,“我也觉得挺好,没意见。”
楚妈就生气,“你啥都没意见,只要有吃有喝的,你啥都没意见。”
家里已经习惯楚妈与楚爸这个相处模式了,一天不怼楚爸两句,楚妈吃饭都不香的。
“俺爹说得也没错,是挺好的。我也觉得挺好的。赵队长那话说得对,过日子是自己过,他那兄弟再多,还能指着他养活吗?顶天了就是养着老两口。那养也就养了,养活爹妈还是应该吗?小木匠脑子活,吃亏在没文化上了,现在上班有工资拿,也分房子了,有时间看书,认上几个字,以后还能往上干。就算上不去,吃红本领工资,总比咱们老社员在家种地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