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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想用美人计。”
姜含笑仰起脸来,嘴唇翕动,“我不是那样的人,真的不是...那不是我本来的...”
那不是我本来的意愿。
而这最后两个字像是岩浆倒灌进她的口腔里一样,又怎么能张开口?
江风冷透,狂暴地从一边吹到另一边,带走水分,也带走热量。姜含笑的大脑越来越昏沉了,眼皮发烫,掉下来一滴眼泪。
演戏是假的,话是真的。她真对不起江上清。这么多天的纠结和畏葸不前,反反复复,犹犹豫豫,她终于再不能让自己去骗人,去利用他获利。
秦教授再怎么帮过她,都不是她去算计江上清的理由。她欠秦教授的,没理由用江上清的切身利益来偿还。
火燎心肝,从胃里一直翻涌到后脑勺。四肢乏力,视野被雨水迷得朦胧一片,意识有点模糊了。
感觉到嘈嘈杂杂的一片混乱。有江上清凝重的声音,还有一双手,把她从水里带了出来。
姜含笑的四肢失去了控制,但脑子还运转正常——只是反应稍慢了一些。
所以她看见江上清湿漉漉的脖子和头发,水珠沿着下巴尖滴下来。然后是距离好近的喉结。
为什么会这么近?他人长得好看,连喉结都突起得很漂亮,刚刚好的弧度,说话时不停地动。所以她把脸凑过去,贴在他的喉结上,感觉就像按摩一样。
所以到底为什么这么近呢?
哦,姜含笑看着他,想,是因为她正抱着江上清的脖子没松手,所以才离得这么近。
而她为什么又会抱着他不撒手,这就不是烧得迷迷糊糊的姜含笑能想明白的了。
糕糕在一旁看着姜含笑靠在江上清怀里,脸贴在他脖颈边,连反应都慢半拍了,急得团团转,“完了,完了,这下子可不好了。姜姜烧成这样,明天晚上的颁奖典礼还能去吗?吴哥肯定得骂死我...”
江上清在旁边没回答,对糕糕说:“麻烦把她的外套拿来一下。”
“哦,对,外套...”糕糕这才想起来,结巴了一下,“她的外套在车上,我去取...”
“没关系,那算了。”
车停在停车场,离得太远。江上清把他之前穿过的那件羽绒服拿过来,三两下披在姜含笑身上,利索地替她扣上帽子,拉链拉好。
他的动作太利落了,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江上清已经弄完了。
宁缺这才反应过来,“行了,别愣着了——快把她送回去吧!肯定发烧了,快帮帮忙去!”
*
姜含笑在后座晕晕乎乎地蜷成一团,耳边听到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无声。
车身不太平稳,模模糊糊地感受到路况。还有糕糕心急如焚的催促声:“天呐,怎么这么烫...绕路,绕路吧...怎么还堵上了...”
发高烧的感觉并不是烈火灼烧那种热度,而是从内里缓慢沸腾。
额头下像是藏了一个锅炉一样,朦胧中,姜含笑无力地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滚烫,光滑,和冰凉的手心贴在一起的时候更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十分怪异。
意识又一次清醒些时,她仍然往额头上摸了摸,这回指尖摸到了很粗糙的料子。
熟悉的触感。是退烧贴。
她的意识不清楚,所以精神也恍惚了。
她伸手,触到了一截手腕。
勉强睁开眼,只能看见白得晃眼的一段手腕。她意识朦胧地喃喃:“妈妈...都说了我不要退烧贴了,一点儿都不管用,贴着还很难受...没有冰毛巾吗...”
发烧的时候头总是热得很痛,退烧贴贴起来只觉得闷,不会觉得清凉。
她妈妈和她意见相反,觉得管用就行。冰毛巾隔半个小时就要换,还要不停帮忙扶着,没人能坚持十几个小时一直就干这事。
意识模糊的时候,她倒是忘了她妈妈自己也躺在医院,哪里能跨越这么远,来照顾她。
被她握住的那一截手腕没有动,也没有像她妈妈那样出声反驳她。
发烧的人不记事,说完之后连她自己也没放在心上,又昏沉过去了。
*
再醒来的时候,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空气里安静得像充满了凝胶,以一种凝固的方式向她宣告孤独。
过了一会儿,暖风系统又呼呼地吹了起来,却还是那么死寂。
姜含笑发了一会儿呆,才慢慢感觉到一些不同的地方。
额头上冰凉凉的——不同于退烧贴那种柔软不透风的憋闷,只是纯粹的冰凉,镇得人神思清明。
液体从额头滑下来一滴,沿着发根流进头发里。也是冰凉的。
窗外的雨水不停地敲窗户,睁开眼时,在拍戏现场的记忆一股脑儿倒灌进脑海里。
发烧不是喝醉酒,不会断片儿。所以姜含笑记得很清楚,她在入戏太深、情绪失控时脱口而出的那些话,还有做的事。
“美人计不是我本来的意愿”、大哭,最后还紧紧抱住了江上清的脖子——连他的喉结都近在咫尺,可想而知,这是有多近。
姜含笑用力闭了闭眼睛,很想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左手边传来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点鼠标声音。
她慢慢偏头,看见眼睑低垂的江上清。
他侧对她,正在看电脑,脸上映着屏幕的光。眼色有点疲倦,嘴唇颜色很红,但有点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