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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勉强压抑着心中的焦灼,仔细观察了几日,又使了银钱在下人中打探,发现许姨娘的待遇最近是大幅度地提高了,每日的饮食都丰盛精细,远远超过姨娘的分例。稀有难得的好东西流水般地送进了她的院子里,就是林黛玉没有的,也首先供应给她,只不肯张扬开来。连拿了他的银子去打探的下人都惊讶了,道老爷这么守礼,又疼爱姑娘,怎么竟然让许姨娘僭越过去了呢?这许姨娘竟然受宠若此吗?
受宠?宠的是她肚子里的儿子吧?平哥儿恨恨地想,看来这消息是真的了!他不甘心!他在心中嘶吼着。
之后的几日,平哥儿都有些魂不守舍,上课、吃饭时都不自禁地走神,心乱如麻之下,推说母亲生病要回去探望,回了家,去和自己的父母商量。
见到多日未归家的儿子,金氏笑逐颜开,连忙赶上前去问寒嘘暖。待听到平哥儿惊惶地说出的消息后,金氏顿时大惊失色,心中又怒又急,这眼看着要到手的富贵竟然要长翅膀飞走了?这,可是她们一家翻身的希望啊,自己的丈夫和另外两个儿子还眼巴巴地指望着呢!这真是老天无眼,不肯成全啊!
思索了良久,金氏贴近了平哥儿的耳边,低低切切地说了一番话。林秀才离得不算远,只言片语传到他的耳中,他面色犹豫,嘴唇蠕动着,但终究没有开口,慢慢地踱了出去。
两日后,平哥儿回到了林府,就像往常一般地生活,每日里照常读书,并未表现出异样。只是,他每日下了书房,就拿上一本书,去府中花园四下转悠,目光中似在寻觅着什么。对着林黛玉,依旧殷勤有加。遇上林如海,更是恭敬有礼。
那一日,刚刚下过一场雨,许姨娘在屋子里呆得气闷了,扶了个丫鬟就去花园里透气。信步走着,又发现自己的帕子忘在了屋子里,于是遣丫鬟回去拿,自己在小湖边独自一人走动,不慎脚下一滑,立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扭伤了脚和腰,当时就起不来身了。
“去请大夫给许氏诊断,只管开好药,别伤到骨头。”当天,这件事就被报到了林如海的耳中。
“这真的是平哥儿做的么?”林如海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他不想冤枉了一个孩子。
“确实是的。”管家回答道:“自从这消息传出去后,我一直都派人盯着两个哥儿呢。前些日子,平哥儿还悄悄打听许姨娘的情况,后来专程回了一趟家。回来后,就经常在花园里逗留,实则是暗自留心着。今天,他在园子里看见许姨娘出来,就在她必经的路上弯腰捣鼓了些什么,我派去跟着的人没看明白,但许姨娘滑倒之后,我立刻就去查看了一下,路上残留着一小滩一小滩的油迹,踩上去就会滑倒。那地方今日无人涉足,只有平哥儿一人至此,过后又发现他悄悄地去擦拭地面。可见就是他做了手脚,老奴绝没有弄错!”
林如海沉默了一阵,叹息道:“平日里看他,虽略有些轻浮,但人机灵活泼,对我和黛玉都是恭敬有礼的,再想不到竟然有这样幽暗的心思,他才多大的孩子啊!他家中人没教好啊!”
“若是其他方面略微有些不足,那也就罢了,尽可以慢慢教养。可是人品不佳,那就是极大的缺陷!”林如海脸色暗沉。管家和王嬷嬷说了那些话,就是提醒平哥儿,即使没被选中,也绝不会亏待他,给他的那些待遇,是足够厚道的了。谁知,他竟然完全不顾林家对他的厚待,做出这种白眼狼的行径来,实在让人寒心!真的不敢想象,万一自己被他表现出来的外表情形迷惑,过继过来。日后,等到自己撒手人世。这样心狠凉薄的人,能善待玉儿吗?
“还是玉儿想出的法子好,就像一面照妖镜一般,一下子就检验出了各自的人品来!”林如海冷冷地道。管家在旁边也点头赞同,姑娘确实是心思玲珑。
所以,其实,许姨娘并未怀孕,这从头到尾就是设下的一场局。
稻田养鱼,眼看着又要有了一季收获,那稻子和鱼看上去就长势极好,找了有经验的老农来估量了后,产量比起上一季的还要更高一点,因为是第二次养种,已经有了经验积累。林如海立刻就向皇上上了奏折,献上了这法子。女儿对他一片孝心,他也要为女儿打算,于是在奏折中也写明了这是女儿琢磨出来的,是她的功劳。
当今看过之后,大喜,命户部派人来江南实地察看。证实了结果真的如林如海奏章中所说,这稻田养鱼之法很适合在水源充足的地方实验推广开来。如果每亩水田能增产数十斤稻子,纵然能推行此法的只是在南方,且有条件限制,但积沙成丘,积水成渊,全天下的水田积累起来,那数量就很惊人了。还能收获百十斤的草鱼,对农人来说,无论是卖钱,还是自家吃,都是一笔不小的补贴,可谓一举两得。
民以食为天,农耕社会里,立下这样切切实实的大功劳,朝廷也不能抹杀。何况,林如海已经向自己投诚了,其人虽是太上皇的老臣,素来行事有度,不同于甄家、四王八公,听说前两年也拒绝了把女儿送到贾家,可见已经离心,如今更是献上了这投名状,他也算是知道进退、敬畏的臣子了,不是人人都能不顾念身家性命,有私心也是正常的。罢了,既然他想卸下巡盐御史的差事,那就如他所愿吧!
当今想了一想,准备再过一段时间,就换上一个手段狠厉的心腹去扬州当巡盐御史,让林如海自己上个奏章请辞,把他调任到京城,给个清闲的职位养起来,也是自己的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