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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珠深深吸了口气,没有答话,心里却也承认,小虎子说得对。他们便是再可怕,她离他们远远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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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福客栈生意极好,灵萱和儒平两个来得晚了,大堂没了位置,小虎子安排他们坐进了内院儿,距离厨房很近。左右他们年纪小,只为着吃,不像那些文人书生挑剔环境,还觉得这里不吵不闹,比大堂好多了。
儒平像只小狗似的,伸长脖子到处闻闻嗅嗅:“好香啊!是百合!做的什么?我也要点!”
话音未落,只听身后一声轻轻软软的声音道:“二小姐。”
一个女子立在那里。她穿着秋香色长裙,腰间系了根蓝底白花的围裙。虽则无甚装扮,却十分地美:双瞳剪水,琼鼻小巧,“眉不点而翠,唇不画而红”[1]。
因晓珠想着,灵萱、儒平二人坐的地方十分隐蔽,外人看不见,她又难得与灵萱解释,这次便没怎么往脸上点麻子。
儒平看得呆了,想起书院里夫子说过的一句话:“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2]他也不知道这是何意,但就是觉得,这句话一定是形容这位姐姐的。
儒平还在发神,忽听得裴灵萱“哇”的一声从板凳上跳起来,冲进了那女子的怀里。
“晓珠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裴灵萱年纪小,性子又骄纵。虽则晓珠在时,她俩也没怎么深情厚谊,但她一走,裴灵萱才觉出她的好来:人又漂亮,声音又柔柔的,做饭又好吃。比起冷冰冰的哥哥、碎碎念的嬷嬷,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这下便动了真情。
“是不是那天我说你是坏晓珠,你生气了就走了?萱萱错了,晓珠是顶顶好的晓珠,做饭世上第一好吃。你跟萱萱回去吧。”
裴灵萱一边说,一边用胖乎乎的手使劲儿揉眼睛,妄图揉几颗眼泪下来。
可惜,她之前在家里哭得狠了,现在倒把眼睛都揉红了,也哭不出来,竟然还打了个喷嚏。
打完喷嚏,怕假哭漏了馅儿,偷偷觑晓珠一眼,又去揉眼睛。那模样实在可爱极了。
晓珠想笑,将手上托盘放到桌子上,才道:“二小姐,我不是生你的气。这些大人的事儿,现在也不好与你说。我人就在这里呀,只要你答应不告诉其他人,日后想吃什么,来便是了。你瞧,”
她将扑在怀里的裴灵萱拉起来,指着她看:“今日在这里,是不是吃得比家里……还……好……呃?”
她将方才点的八道荤菜做齐了,还做了些清淡可口的素菜,想指给灵萱好好看看自己色、香、味俱全的手艺的。
然而,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说不下去了,掩口低声笑了起来。
原来她俩诉衷情时,儒平也没闲着,抄起筷子就大快朵颐。因为菜多,晓珠怕他们吃撑着,每样都做得很少。到这时候,宫保鸡丁、玉米虾仁、糯米排骨都只剩一小半了,其他几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灵萱眼睛都气圆了,胖手一拍桌子,吼道:“周!儒!平!”
儒平一哆嗦,又趁着最后时机塞了几筷子,嘴里包得满满的,筷子却被灵萱抽走了。
接下来,是灵萱的饕餮场了。
儒平可怜巴巴望着,宫保鸡丁、水煮牛肉、魔芋烧鸭、玉米虾仁、椒麻鱼片、糯米排骨、红烧猪蹄、蒜苗回锅肉,好吃的一样一样地没了。
终于裴灵萱吃饱了,满足地摊在椅子上拍肚皮。儒平赶忙抱住红烧猪蹄的盘子,里面还剩下些油汤油水。
儒平双眼放光,小嘴一噘,还未开口,晓珠便笑吟吟道:“我知道了。”去厨房煮了一小碗儿面条来,还加了些豌豆尖。
儒平双眼精光毕现,将红烧猪蹄剩下的油水浇在豌豆尖和面上,拌匀后吃得哧溜哧溜的。
他看一旁的灵萱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不解的模样,便一抹油嘴,解释道:“你不知道,咱们蜀地人,对一个菜最高的评价便是……嗝……”
儒平边吃边说,便岔了气:“把剩下的油……嗝……油水……嗝……留着拌面……嗝……拌面吃!”
他又想说、又想吃、又要打嗝,着急忙慌的,结果一样都办不好,急得满脸绯红。
裴灵萱也吃多了,瞧他这样子,笑得肚子疼,捧着肚皮滚到晓珠身边去。
晓珠搂住灵萱,也笑。
院子里堆着大白菜和白萝卜,厨房里熬的粥香气四溢,晓珠暗暗想:和两个小孩子在一起,真是好呀。
日头已然偏西了,两人在里面足足吃了一个半时辰,把外面的冬青等得火急火燎的。
到了申时三刻,两位小祖宗终于出来了。
冬青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见到人来,一手抱起一个,塞在马车里,让儒平的小厮赶紧驾着车走。
他如此着急,是有原因的。他急着向大人报告,方才等候时,他看到那个大人一直怀疑的人——捕头吴朗!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红楼梦》。
[2]出自陶渊明《闲情赋》。
第9章 锦被春色
等吴朗走了,李昭才觉出有些饿了。方才与他谈事情,碍着自己清雅书生的名声,菜都没动几筷子。这会子客人走了,他便下楼去寻吃的。
方到了厨房,正见一个少女正站在小炉子旁搅动着莲子百合粥。她身量不高,娇娇小小的,然而,纵只着了日常的宽大衫子,其曼妙身姿、盈盈纤腰,仍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