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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院子里,冬青急得直打转儿。
今天是当年俞先生的独女盈盈小姐,被官兵强捉走的日子,大人心情本就不好,又遇上有人来县衙哭诉,说是沈家案子受难的姑娘。
大人心情越发坏了,办完案子就喝了些酒。后来又去考裴灵萱和晓珠两人的功课,都到这会儿了,还不放晓珠出来。
他倒不担心大人把晓珠怎么酿酿酱酱了,这点儿上,他和秦嬷嬷一样,巴不得如此。却是担心,大人又像几月前那样,把晓珠当作了细作,吓着了她,事后又别别扭扭的,只有老躲着她。
石阶前摆了两盆玉簪花,影子被皎洁月色拉得长长的。冬青在那里发神,数着玉簪的朵数,“吱溜”一声,门开了。
他立马迎上前去,正见着晓珠白着一张脸,头发凌乱、衣冠不整地跑出来。
冬青心头砰的一声,继而露出一种又惊又喜,外加几分欣慰的神色:大人把晓珠收用了?!
晓珠见是冬青这副奇怪模样,想起自己那夜做的梦,脸腾的一下红了。
她明白,他误会了。当初大公子收了丫鬟萍儿作通房,萍儿那个马夫哥哥,便是这副表情。
晓珠忙道:“方才我正在默功课,大人似因醉酒伏在书桌上睡着了,冬青哥儿看,要不要将他扶到床上去?”
一边说着,一边迎着风,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
冬青唇角勾起,分明不信。
晓珠一想到方才那人对她又是摸手,又是拥抱的,冬青又这样一幅表情,登时就有几分恼羞成怒。
她怕裴屹舟,难不成还怕冬青这个比她小、还在厨房里给她打下手的小子?
“你……你那是什么表情?!”
冬青嘿嘿一笑,不置可否,抬脚要进裴屹舟的屋子。
晓珠拦住他:“你说清楚!方才大人喝醉了,叫什么盈盈,和我半分也没有关系!”
冬青叹口气,原来是如此,大人定是把晓珠当作了盈盈小姐,当下便把他们从侯府前来西南,寻找流落的恩师之女之事,告诉了晓珠。只略去了身份、细节,说盈盈是对大人极为重要的人,如裴灵萱一样。
晓珠怔住了,原来县令能为寻一个人,放弃京城的荣华富贵,不远千里来此?
冬青想了一瞬,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与其几个人都别别扭扭的,不如敞开来说个明白。
“零零总总,晓珠姐姐在裴家也住了三月了,人长得美,厨艺又好,咱们大家都喜欢你。而姐姐你呢,我看得出,一定也是不讨厌我们的。”
“可为何,你怕大人为何怕成了那样?大人是什么样的人,姐姐还看不出吗?”
“我冬青,敢打包票,大人他做的,件件桩桩,都是好事儿。不然,为何乡里乡亲们,送咱们吃不完的蔬菜吃食?谁是好人,老百姓心里都记着呢!”
“沈家覆灭的事儿,具体如何,我不知道。但我敢指天发誓,绝对赖不到大人头上去。”
晓珠心里怦怦直跳,烦扰她数月的问题,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冬青说的是不假,除了沈家人,外面的人总都说县令的好话。可沈家那些糟心事儿,也是她亲眼所见呀。
“你胡说!”晓珠怒目圆瞪,“他把沈家三位公子的手臂都折了,还把大公子踹吐了血!”
“姐姐,我只告您,官场之事真真假假,我们外人看不清楚。大人如何做都有他的道理。”冬青以手覆唇,压低声音道,“若沈家罪有应得,大人的作为可是大快人心。”
晓珠激血涌心,正要反驳,又听冬青道:“若沈家是冤枉的,大人这样便是掩人耳目、以退为进!”
宛如一道惊雷在心头炸开,晓珠立在廊下,呆住了。
她确实单纯如白纸,根本不知道官场那些内幕。沈家会是冤枉的吗?难道说,公子们在和裴县令演了场苦肉计,要密谋别的大事?
冬青又道:“姐姐也别忧心,沈家的事儿牵连甚广,您现在咱家做着,朝廷有了动静再说。只我想告诉您,别把大人当作豺狼虎豹一般。”
夜凉如水,晚风吹动廊下最后的几朵玉簪花,摇摇曳曳的,清香沁满整个院子,也吹满了晓珠的心头。
一直以来,裴屹舟的两张面孔在她眼前撕扯,一面是沈府那夜的心狠手辣,一面又是对她与其他人的谦恭有礼、爱护有加。到了后来,甚至诱导她做了那样一个可怕的梦。
而此时,她的心上仿佛卸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她沉默半晌,终于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裴某人:我醉了,我装的,哈哈。
第21章 红豆圆子
回到房里,晓珠想了一夜。
冬青说的有理,按照县令大人的人品来看,处置了沈家,或许真有他的道理。只这道理,她暂时还看不懂。
小禾之事之后,她明明已然想开了,又因自己胡思乱想,做了奇怪的梦,频频出错,惹得他心忧。
县令着实也不容易,放弃侯府的高贵身份,千里迢迢来到这西南小城,只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他白日办公,管理南屏县一城的大小事务;闲时要四处去寻找那位盈盈小姐;还要督促灵萱的功课、照顾秦嬷嬷的想法。
他有那么多烦心事,却还护着她——一个卑微小厨娘,给她银子,教她读书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