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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明眸善睐,光彩照人,她的眼,她的脸皆没染上前世的郁郁之色,是最美好的年纪,嫁给最想嫁的人。
重生后,她便只想嫁他为妻。
初时,不愿他如前世那般孤寂一生,或有感动报恩的情分;后来,屈指可数的几次短暂相处,多了几许真心,她是真心想嫁他这个人,陪他白首偕老。
或许,他对她的情感不显热烈,但她知道,他对她的心是炙热的,只是掩在了清冷的外表之下,藏在了喜怒不形于色之内。
因着外头婆子的这声通传,内室越发活跃热闹起来。
“我们家檀姑娘,真真是个有福气的。就前些日子,那聘礼,哎哟喂,比之皇亲宗室下聘遑论无差。”
“这满盛京,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比首辅俊俏的男儿了。”
“关键长得好不说,还位高权重……”
三姑六婆们紧着吉祥话说,绝口不提新郎官的缺点,免得新娘子紧张生忧。
赵明檀心知族中女眷长辈皆是挑拣着苏晋的好处宽她心,心底的喜悦和甜蜜仍是不可抑制的蔓延开来。
待到凤冠霞帔加身,一袭红嫁衣衬得赵明檀明艳不可方物,她鲜少穿红色裙赏,就连上辈子入东宫因着为侧妃是没资格着大红色的,没想到头次穿戴竟如此惊艳,难怪有姑娘出嫁之际乃一生最美之说。
缀以宝石明珠耀躯,冰肌之下藏玉骨,佼佼乌丝,黛眉杏眼,亭亭玉立的少女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本就生得极好,这般盛装打扮,更是惊为天仙之姿。
赵明檀装模作样地展了展金丝绣边的衣袖,转向看得目不转睛地蒋瑶光和秦珊珊,清咳两声:“如何?”
蒋瑶光毫不犹豫地捧场夸道:“漂亮,好看!定能将新郎官迷得五荤八素,找不着东南西北!”
秦珊珊掀眼,也赞了一句:“是呀,瞧把你美的,全然忘了矜持为何物。”
赵明檀:“……”
姑娘出阁要哭嫁拜别高堂,秦氏颇有一种吾家闺女初长成的自豪感,但眨眼的功夫,好好的闺女不待多养几年,就要成为他家的了。
高坐堂上的赵子安和秦氏面上一派喜乐,可想到女儿所嫁之人乃苏晋,不必费力悲从心中起,眼泪哗啦啦直流,哭着喊着不舍女儿啊。
赵明檀心中欢喜,看着哭成泪人的双亲,除了受到情绪感染眼眶泛酸发涩外,却是怎么都哭不出来,且妆容花了许久才堪堪弄好,哭花了,还不得重新补妆,又得费一番功夫。
但双亲哭得死去活来,自己不哭又显得没心没肺,是为不孝。
是以,赵明檀掩袖假哭了半晌,便盖上红盖头,在众人簇拥之下往门外走去。
蒋瑶光左右瞄了几眼,趁大伙儿不注意,偷偷往明檀袖里塞了一本小册子,神神秘秘地说:“明檀,这是本县主费了好大的功夫挖掘来的梳妆礼,独独适合你和苏晋,只此一家,绝无仅有。方才在屋里大家都看着,不方便给你,你可得收好了,万不可被人瞧见了。”
“这是……”
赵明檀疑惑,有心询问,却被蒋瑶光一口堵了回去:“别问我,到时自己看。很简单的,一眼便能看懂!”
想了想,蒋瑶光又压低声补了一句:“也好上手。”
秦珊珊爱美,喜欢各种女子饰物,送给明檀的是一整套宝石珊瑚头面,花式款式极为出挑,是时下盛京备受勋贵夫人姑娘追捧的样式。
而蒋瑶光送给她的是一本不厚不薄的小册子,像书又非书。
赵明檀手指捏了捏小册子,思忖着瑶光不喜读书,应当不至于送她一本书。
她的视线被红盖头遮挡,只能看到脚底的寸息之地,赵明檀盯着繁复裙摆摩挲在精致的绣花鞋上,脑中灵光乍现,忽然意识到蒋瑶光给她的是何物,当即便想塞回给蒋瑶光。
“瑶光,此物还是你留着吧。”
半晌,没有应答。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掀起盖头,手指刚搭上喜巾边缘,却被秦氏按住她的手:“别掀,不吉利。瑶光同珊珊去了门口,应是要替你好好‘考据’新郎官。”
考据?怕是为难吧。
赵明檀默默地将小册子藏得更深了些,若是掉出来,她可真就没脸活了。
上一世,她入东宫时,母亲为她准备过这类闺房之私。
这一世,母亲估计以为她用不到,提都没提起一句。
没想到重活一遭,竟劳好友准备这种羞恼人的床帏私物。
一想到袖子里藏得是什么东西,赵明檀禁不住浮想联翩,脸颊火烧火燎的。
虽然,她早就有心理准备,洞房花烛夜应是纯睡觉,可又想到那夜苏晋送别她所说的……假以时日,他会是个完好无损的郎君,她就禁不住脸红心跳。
……
外头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几乎堵满了整条街道,颇为壮观。
最惹人注目的自然是准新郎官——苏晋。
清冷似仙,俊美犹如神祗。
一身大红喜服,又衬得风姿卓然的男子多了一丝贵气天成,矜贵清雅。
任谁都难以想象如今权柄滔天的苏晋,曾是流犯出身。
苏晋不言苟笑,哪怕是这特殊的大喜之日,大家也没看见他露出过笑脸。诡谲复杂的官场早已将他历练得不辨喜怒,狭长的丹凤眼深沉如许,倾身流露着上位者的威压,哪怕他刻意收敛,依旧让人忌惮,讳莫避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