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页
她堪堪从被窝里爬出来, 没了锦被隔绝听觉,隔壁净室传来的流水声尤为清晰,哗啦啦作响, 那动静大得似乎不太寻常。
犹豫再三,她穿上绣鞋,往隔壁净室走去。
推开门后,还有一扇红锦花鸟红木屏风所隔。她只能隐约瞧见一抹折射在屏风的模糊身影,坐于浴桶,不断地舀水淋下,一盆又一盆。这么长的时间,水怕是早就凉透了,可苏晋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明檀静站了半晌,倒底没胆子绕过屏风。
而苏晋体内的燥热已有平息的迹象,望了一眼屏风的方向,知道是明檀在看他,强制压下去的情念再次复苏,犹如燎原之势。
他低唤了一声:“明檀。” 清冽的声音,喑哑的厉害。
下一刻,就见屏风后的小姑娘宛若受到惊吓的小白兔,惊慌逃走了。
过了一会儿,小白兔又返回来,怯怯地说道:“夫君,你平日沐浴都这般久吗?可……可……”
赵明檀立在屏风外,手里攥着搓澡的毛巾,做了好大一番心理建设,才将后半截话完整吐露出来:“可……可需明檀……服侍?”
话音刚落,只听得‘砰’地一声,苏晋手中的水盆登时掉落在地。
赵明檀虽无法看清苏晋的表情,但足可想见苏晋的样子定是震愕不已。
她没有让苏晋在床笫上服侍她的意思,要服侍,也是她服侍他呀。
又静了几息,苏晋低沉压抑的声音传入耳畔。
“不必。”
听闻此话,赵明檀明显松了一口气,可又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自己都这般主动,苏晋竟拒绝了?
她从未服侍过谁洗澡,就连前世的太子,也无福享受到这份殊荣。太子喜欢识情趣的女子,两人相处一段时日,太子对她过了新鲜期,便嫌她美则美矣却是个木讷古板的性子,兴趣日渐减少,最终有了新欢,对她不闻不问。
其实,只要稍加打听上点心,便知她在闺中并非如此心性,她也想像闺阁那般动静皆宜,可东宫争宠献媚乌七八糟的气氛、不能体贴从一而终的太子夫郎,如何让她有心经营这门心不甘情不愿的婚姻?
对太子,向来秉持的是‘不主动、不拒绝’的原则,恪守规矩礼仪,绝不行差走错。
她郁郁而死,并非因太子这个渣男,而是被困东宫这座枷锁所致。
苏晋见她仍杵在那儿,并未回房,又补了一句:“明檀,我一向不喜人伺候洗浴,是因不习惯。”
赵明檀愣了愣,小声问道:“夫君从不让婢女伺候沐浴吗?”
苏晋双手撑在木桶边缘,手背青筋暴起,额头的汗一滴滴而下。
他咬牙,说:“是,从未。”
当然,排除奶娃时期。
自稍大了些,有了羞耻心,便是他自己洗澡。后举家被流放,哪儿还有伺候的奴仆,连衣食起居都是自己动手,等他翻身,摘除流犯之身,有了满府华婢,可他早已习惯自己照料自己。
何况,将身体暴露给别人,无异于将性命托付,他如何能?
赵明檀揉了揉鼻子,又有些开心了:“夫君,我先回房等你,你莫要洗太久,小心风寒。”
“嗯。”
……
赵明檀回屋扫了一眼桌案上的酒壶,黛眉微微蹙了蹙,坐到床沿,规规矩矩地将手放在小腹,正襟而坐,一派贵女应有的端庄秀雅姿态。
等了良久,也未见苏晋现身。
又抬眼瞄了一眼酒壶,夫君洗的委实长了些。
想等苏晋一起入睡,可架不住瞌睡虫的频频侵袭,明檀没一会便打起哈欠,怀抱着喜枕,身子一歪,沾了枕头便睡着了。
夜色渐深,已至一更。
赵明檀的脚不小心蹬到床板,瞬间惊醒了过来,好在穿着鞋,没怎么伤到脚。
她睡眼朦胧地环视了一圈屋内,苏晋仍没回屋,净室的水声依稀不断,但水声渐小,没先前动静大。
歇息了一番,精神头儿足了些,她下床倒了一杯水,喝完又重新坐回床沿,挺直了腰身,一如先前那副姿势派头。
这回刚摆正坐姿,苏晋便挑帘进了内室。
他亦是换了一身大红寝衣,因着额头几缕湿哒哒的长发垂在鬓角,竟让素日芝兰玉树般的男子平添了几分冷魅。
苏晋负手站定,看着正襟端坐的赵明檀,讶然道:“还没歇着?”
赵明檀抿抿唇角,恰到好处地低眸,娇羞一笑:“说好了等夫君的,明檀岂能独自成眠?”
一顿,又似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也没等多久。方才,我已睡了一觉,养足了精神。”
绝不能想方才的事,只要我不觉得尴尬,这事儿就不尴尬。
只要不当回事,就没这回事。
赵明檀的手指轻轻地绞着腹间的系带,一遍遍自我催眠。
苏晋抬起眸子,视线定格在小姑娘似红似白的小脸,略微一顿,踱步朝她走来,而后屈膝蹲下。
赵明檀眨眨眼,诧异地盯着苏晋。
夫君要做什么啊?怎么半跪在她跟前?
难不成真要如秘戏图那般……
下一瞬,赵明檀便闹了个大红脸,她都脑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幸亏苏晋不知晓她的想法。
只见苏晋抬起她的脚,慢慢地帮她把绣鞋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