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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呢,怎么好久没看到秦如山了。”
“嗐,秦如山这一病快一年了,估计也……”
“别乱说。”
“什么叫乱说,事实嘛。算了算了,快走,这儿晦气。”
“走吧。”
秦霜:“……”
她默默将门关紧。
屋内没有开灯,只有轻微的咳嗽声传来。
秦霜站了一会,倒一杯水走过去。
床上躺着一人,声息微弱,每说一个字就要咳嗽几声,断断续续好久才说完:“刚才什么人来了?”
“没谁,您躺着,少说话。”
这么说着,秦霜还是扶他起来喝完水,又放他躺好。
秦如山深深喘着气,看着她忙前忙后,说:“闺女,你不用回来……”
“我都已经回来了,您不觉得这话说得很晚吗?”
秦如山长长叹一口气。
秦霜搬来一把凳子在他床边坐下。
他睁开浑浊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房顶:“是我拖累了你,你可以不回村子的。是我让你丢了工作,还让你受村里人的闲言碎语……”
秦霜道:“都是假的,我没放心上。而且这话我又不是第一次听,以前不也听过你这么骂我妈吗?她又做错什么了?”
屋中沉默许久。
秦如山重重咳嗽,他絮絮叨叨,大概是被秦霜的一句话拉回过去,神志有些不清,只反复地说那几句“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晓珊”。
“道歉就不必了。”秦霜起身,将椅子放回原处,“见过一次后,我只觉得虚伪。”
秦霜端起杯子,慢慢退出房间。
“过几天我会再来的。您别死了。”
……
村中李婶最为热情,经常张罗着大家去她家玩,每年戏祭她也最高兴,风风火火地做准备。
秦霜是不想参加的,被李婶劝着说:“小秦你是学做衣服的呀,今年你来做戏祭的衣服。没事,做成什么样都是好的。你这一走快七年了,好不容易回来,婶儿还挺想你的。你当初不是说做好了给婶儿看吗?现在就行啊,尽管做,放开手,你做的肯定是有史以来最好看的戏祭服……对了,我去给你拿之前的旧衣服给你打样啊!”
秦霜拗不过她,任她去翻柜子。
她又看到齐修。这两家是邻居,秦霜经常能在李婶这里看到他。
他和小俞蹲在院子角落玩,两人一人拿了一半的糖果,啃得津津有味。旁边坐着齐老爷子,他靠椅闭目养神,摇椅一摇一摇,脚边蹲着一直大橘猫,阳光落在金色的毛发上,似在发光。
齐老爷子也好似在发光。
李婶抱了一堆的衣服出来,见她看着齐修,说:“你还不知道……”
“我知道,七年前齐老师收养的那个小孩。”秦霜接过她手上的旧衣,“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可不是。”李婶响起当年就觉得感慨,“小修抱回来的时候,身上都烂的,看着就活不了,我都让他别养,人家老爷子硬是给救回来了啊,我就在旁边看着,真是一点一点地拿勺子喂米汤,喂了又吐,但不喝活不了啊。满身烂疮根本躺不了,只能轻轻地抱着,一抱就是一晚上,过几个小时就得涂药。这孩子大冬天晚上的发高烧,他就抱着去找你周叔……”
“我记得周叔住的离这里得半个山头。”
“谁说不是呢。”李婶望着齐修,眼里露出慈爱的目光,“这孩子命大,他来那年,咱村好久不下雨,都说他晦气,灾星,要不是齐老爷子护着,早死了。幸好,长大了。也算积德。”
秦霜那日被迫听了他好多的故事。
什么村里人反对齐修留下,全靠齐老爷子据理力争;什么一老一小生活艰苦,全靠李婶时不时救济;还有他小时候的糗事,比如走到坭坑里,弄得脏兮兮的,老爷子手脚不利索,洗不干净,最后还是光着屁股跑到李婶家洗的澡。
一件一件,生活而生动。
……
秦霜总能在自家窗口看到他的身影,或是去做农活,或是上山。村里的其他孩子应该是被齐老爷子说过了,不再敢靠近他,但也不肯放过他,远远地招惹他,骂一句就跑。
齐修也不多理他们。
有一天秦霜叫住他:“小孩。”
齐修以为又是谁来戏弄他,正打算狠狠瞪一眼过去,见到秦霜,脸上表情瞬间僵住。
秦霜招招手,等他过来,扔给他一个大包裹。
齐修怔怔的。
秦霜道:“帮我扔了。”
“……”齐修一头雾水,想打开又忍住了,问道,“这是什么?”
“做衣服不要的碎布料。你要不放心,可以翻翻,也许能找到有用的。”
他嘟囔道:“不就是垃圾。”
秦霜点头,理所当然道:“就是啊。”
“……”齐修皱着眉看她。
“你要是不想扔也行。放那儿吧。”
她这话一说,齐修抱着那团碎布料,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梗着脖子不说话。
秦霜笑笑,道:“你叫什么?”
他别扭片刻,说:“齐修。”
“哪个修?修理的修?”
“不是!”他立即反驳,“我爷爷说了,我的名字取自《大学》,是修身齐家的意思!”他捡起一旁的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写到“修”字时,怎么写都觉得不对劲,抬起脸不好意思一笑,“爷爷说我该上学了,得会写自己名字,我还没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