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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帝王俯视着阁楼下的惨象, 勾起残忍而暴虐的笑。
“愚蠢。”
阁楼上陷入沉寂,阁楼下兵刃相接的声响。
谢斯年若有所思地望着傅斯奕颀长的背影,傅斯奕似乎也知晓自己的皇兄在看着自己,懒洋洋地回头, “兄长,你可有事?”
他的声音仿佛还带着少年时的无辜,眸底却是无法掩去的暴戾阴毒。
谢斯年:“你变了。”
“不是我变了,不过我为刀俎,人为鱼肉罢了。”傅斯奕浑不在意地挑眉,“你不是想知晓我为何派沈清姝去北境吗,因为沈清姝她是……”
罡风倏忽拂起他额前的碎发,打断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一支不显眼的暗色箭弩犹如长夜中潜伏的恶蛟,趁着两人心思不在战局上时,悄无声息而来!
原来刺客不过是声东击西的小把戏,这支潜伏在黑暗中的箭弩才是欲夺卿卿性命的利器。
箭弩已至身前方寸,如此近的距离丝毫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白衣公子甚至没有一丝考虑,完全凭借本能足间轻点跃起,推开身着明黄龙袍的帝王。
“咻。”
箭弩没入谢斯年肩头,白衣溅上数朵血红的花。强大的劲道拽着他朝后坠去,狠狠撞在朱红色的柱子上,雕刻着华美纹路的柱子竟生生从中裂开!
“噗。”谢斯年的身体跌落在地面,骤然吐出一口血。
后脑勺撞在柱子上,妖冶的血迹顺着他冷白如瓷的面颊划过,没入他脖颈间的红线,上头挂着沈清姝从前送给他的玉佩。
怀中有一物跌在地上,纯白的锦布顷刻间被肮脏的污血浸染,上头几点桃花染上猩红,刺目而诡异。
箭弩竟然是极为稀有的玄铁所铸,不难想象如果方才谢斯年不是本能推开傅斯奕,而是拔剑去挡,佩剑必然在刚硬无比的玄铁下折断。而箭弩必将如期射中大梁的九五至尊,将天子斩杀箭下!
素来擅长隐藏情绪的帝王在这一刻防线彻底溃散,“兄长!”
傅斯奕抱起浑身是血的谢斯年,从他怀中摸出一个玉瓶,“有慧君大师的药在,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语气看似笃定,实则带着不自知的慌乱。
谢斯年受的伤实在太重了。
头部的疼痛不断蔓延着,陌生而熟悉的画面顷刻间在谢斯年眼前炸开,他甚至连傅斯奕愤怒痛苦的喊声都没听到,只是在混乱的记忆中逐渐瞳孔涣散。
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块通体温润的玉佩,泛着莹润光泽,隐约透出点翠色。
他不顾一切想要伸手去抓,那玉佩又恍若泡影般消逝,就好像前世他未能及时护住的少女,又重叠成这一世羊入虎口的少女。
“噗。”谢斯年唇畔又流下几缕鲜血。
昏迷之前,他只剩下一个想法。
原来他恢复的不是全部的记忆。
*
北境山洞
沈清姝与沈毅朝山洞深处走去,两侧是被困的将士们被搀扶着走出山洞。
镇南王说她小时候也有桃花木簪,沈清姝没有半点疑心。让她惊讶的是,镇南王居然随身携带着她小时候的物什。
沈清姝眼前浮现出沈毅刚刚的神色,刚毅的面容染上些许赫然,却又真诚无比,与不知道如何与小辈亲近的威严长辈一般无二。
霎那间沈清姝心头堵堵的,跟在沈毅后头往山洞深处走去。沈毅察觉后头的动静,眼底划过不易察觉的笑意。
山洞深处的将士们已经全部转移出去,只剩下两个人。
沈清姝扫过洞内的情形,象征着镇南王的盔甲搭在岩石上,铮亮而威武。
她走过去抱起盔甲,“是在这里吗?”
没有人回应她,洞内意外的安静。
沈清姝桃花眸上扬,冷锐的视线扫过镇南王的铠甲与岩石,并没有什么镇南王所说的桃花木簪掉落下来。
她一顿,忽然想到“沈毅”奇怪的言行与自己初时强烈的抗拒,冷锐转身,连带着语气都冷了三分,“你不是镇南王。”
“你才发现吗?”那人扯了扯嘴角,笑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有什么目的?”沈清姝悄无声息握住腰间的软鞭。
可是“沈毅”避开了话题,慢悠悠开口,“不过见过一模一样的桃花簪,可不是骗你的。”
他瞧见沈清姝怔愣的神情,缓缓扬唇,“当年没能杀了你,今日就让你葬身在雪地里。”
“沈毅”脸色说变就变,掌心蕴含着强大的内力狠狠朝沈清姝袭来。沈清姝提掌还击,她虽然没有男人年岁大,可继承了慧明大师的内力,两人一时间不分伯仲。
山洞在磅礴的内力下摇摇欲坠,奇异的是山洞外没有一个人因为这动静闯入——
安静而整齐划一地想要夺走她的性命。
两人纠缠不休,皆无法踏出山洞一步。
沈清姝夺目的红衣上颜色加深,血色洇在衣袍上。“沈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没料到这小姑娘的内力如此深厚,说话不免阴恻恻的,“没想到慧明那个老顽固,居然会把内力传给你。”
他在沈清姝骤变的神情中抽身落在靠近洞口的地方,脸色笑容诡秘,“小公主,去死吧。”
下一瞬他伸手击在岩壁上。
精通岩性的他被困山洞数日,对岩壁的薄弱之处了如指掌。受了他一掌之后,本便岌岌可危的山洞发出巨大的“轰隆”声,岩石顺着岩壁滚落,随之而来的还有倾覆的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