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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姝没亲到人,不满地嘟囔着。到底还是个孩子,不大记仇,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也不管人要不要,塞到人手里。
“父王说要感谢别人的帮助,谢谢你帮我梳头发。”
她晃着脑袋,欢快地跑去净脸。
只余少年站在原地,修长白皙的指尖是一块帕子。和他本人丝毫不搭,帕上绣着歪歪扭扭的桃花。
那日沈清姝顺利行了拜师礼,正式拜入慧明大师门下。
除却给慧明大师的礼物,还给寺庙内诸位大师准备了礼物,都是些不大值钱,但是实用的东西。
小姑娘的一番心意,大师们岂能拒绝,一时间更加喜欢这个软软糯糯的小团子。
沈清姝人美嘴甜又鬼机灵,把一众大师哄得服服帖帖的,走到哪里都是被人宠着、捧着。
只除了一个人,谢斯年依旧对她不假辞色。
小姑娘有些气馁,她以为谢斯年给她梳头就是和好的意思,谁知道对方这么讨厌。
碰壁几次后,索性就不去找谢斯年了。
直到那日,她害的谢斯年被罚跪佛堂。
小姑娘又黏上了谢斯年,这回正大光明,理由是谢斯年还欠着她一个小桃花。
谢斯年大多时候都懒得搭理她。沈清姝倒是不介意,反正她自己一个人也能玩得很开心。
时日久了,谢斯年也就习惯了身后跟着个小尾巴。
再后来鹤心堂小姑娘巴巴地央着他陪她去看花灯。
隔日就是上元节。
谢斯年一眼看出小姑娘的把戏,她是故意在两位大师面前问的。
可是看着小姑娘巴巴地仰着小脸,生怕他拒绝的模样,谢斯年默了默,还是同意了。
反正最后沈清姝用尽手段,还是会把他弄过去的。倒不如早早同意,还能落得个清净。
第二日傍晚,沈清姝早早等在禅心院门口的桃花树下。
她今日特意打扮过一番。
小姑娘依旧笨手笨脚的,只梳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胜在两个发髻上佩戴着好看的发饰,流苏滑落下来。
她穿着缕金挑线纱裙,眉眼弯弯宛若画里的小仙童。
一路上沈清姝的话异常多,看得出来是当真喜悦。
等两人到永州城时,天色彻底暗下来。
永州城内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长街上亮起数盏灯火,人潮攒动,灯如白昼。街上不断传来小贩的叫卖声,有卖孔明灯的,有卖泥人的,有卖糖葫芦的等等,夹杂着孩童的欢声笑语。
万家灯火春风陌,十里绮罗明月天。
沈清姝一到街上就撒了欢,拽着少年到处跑,险些被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冲散,谢斯年及时拽住沈清姝的后衣领。
小姑娘回头看着他,兴致勃勃,“牵着手就不会走丢啦。”
少年微微俯目,牵着他的小手白白嫩嫩的,圆润的指甲因着主人的兴奋泛起漂亮的淡粉,到底没有多说话。
沈清姝今日特地留了肚子,揣上自己所有的私房钱。一进城就买了两大串糖葫芦,一口下去甜丝丝的,仿佛能沁入人心里。
小姑娘吃了一根,就为难地摸着肚子。
谢斯年哪里不清楚她的小心思,许是今夜的灯火的确足够晃人眼。
少年面无表情接过接过另一串糖葫芦吃起来。
这条巷子里的吃食很多,小姑娘高高兴兴地买了一堆吃食,一副土匪下山扫荡的阵仗,端的是豪气冲天。
偏生每样都要让谢斯年试,一旦他拒绝,就用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他。倘若他拒绝了,指不定要怎么耍赖皮。
搞得倒不像是谢斯年带着小姑娘下山玩了,反而是小姑娘费尽心思想要养胖自己的小宠物。
一来二去,沈清姝大概摸清了少年的口味。
终于在排了小半个时辰,拿到一份冰冰凉凉的冰雪冷元子后,小姑娘没有立刻享用等候成果,而是眉眼欢喜地递给谢斯年。
少年目光扫过小姑娘真挚的眼神,没拒绝。
沈清姝瞧着他进食的姿态,无比肯定:“你喜欢吃甜食。”
少年舀着丸子的动作微顿,可惜小姑娘说完后就欢欢喜喜地跑远了。
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少年敛下眼睫,掩盖住了眸底幽深莫名的情绪,半晌才又抬起头。
小姑娘跑出了一段距离,双手围成小喇叭隔着人群:“谢斯年,你快点过来呀!那边好热闹诶。”
星火映在她亮晶晶的眼眸,宛如盛着盛世烟火。
美景良辰,算只是,可人风月。
大梁民风开放,夜市勾栏瓦舍的表演种类繁多,热闹非凡。
歌舞表演、杂剧、皮影戏、傀儡戏,沈清姝早在盛京权贵的宴席上看腻了,她一眼看中斗鸡。
书中有言:路逢斗鸡者,冠盖何辉赫。鼻息于虹霓,行人皆怵惕。
斗鸡场观赏的空地上水泄不通,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好在小姑娘身形娇小,顺着人群的夹缝进了去,还不忘回头对谢斯年扮鬼脸。
谢斯年本就不喜欢热闹,随便找了个柱子倚着。他身量远远超于同龄人,这个角度可以轻易看到人群中的小姑娘时常变化的表情。
斗鸡场上的战况异常激烈,小姑娘时而睁大眼睛,小嘴无意识微张,时而气愤地握拳。
神情生动而鲜活,如同戏剧中变换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