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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温偏伸手想拉住她,最后又默默收回去,只定定看着火舌逐渐吞没她娇小的身影。
“师父!师伯!你们在哪里呀?”沈清姝逆着火势,往禅心院走。浓烟呛得她不住咳嗽,原本白净的小脸染上灰尘,只露出一双清润的眼眸。
不甘而倔强。
她沿途撕下一块布料,在缸里打湿捂住口鼻。
“师父,师伯,如果你们听到了就回应我一下。”
乐华寺内的火势愈发严重,沈清姝时不时躲避忽然砸下来的房梁,浓烟刺激得她落下眼泪。
迟迟得不到回应,沈清姝也不知应该庆幸还是。
她怀着一丝侥幸心理,也许逆贼没抓到想要的人会放过师父师伯呢?
许是自我安慰有效,眼瞧着禅心院就要到了,沈清姝逐渐镇定下来。
她不能倒下,如果这个时候崩溃了,就真的没人可以救师父师伯了。
小姑娘握拳给自己鼓气,抬起头却看到永生难忘的画面。
她倏地睁大双眼,眼底有泪花涌动——
还是那个熟悉的院落,她待了四年,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如此亲切。
可是她的师伯,她的师伯,她眼睁睁看着她的师伯被人砍下了头颅。
霎那间,鲜血四溢。
她的师伯死前睁大双眼,死不瞑目。
而行凶者慢慢转过头,任凭鲜红的血溅在他的侧脸,任凭慧君大师的头颅落在他脚边,他舔舔唇,露出嘲讽的笑容。
熟悉的容颜,缓缓在沈清姝眼中放大。
是她的父亲。
镇南王。
“不!”沈清姝疯狂呐喊着,泪珠子仿佛断了线,唇中的话却怎么也喊不出声。
她被人从后点了哑穴,来人竖起手指抵在她唇畔,“不要出声。”,尔后揽着她躲藏在屋檐暗处。
沈清姝全然顾不上他的所作所为,只死死盯着院中的场景,眼泪不断自她的眼眶中涌出,好似断了线的木偶。
院落内的谈话还在继续。
院子里还有一名僧人,容貌昳丽,眼尾处一颗鲜红的泪痣。
慧明大师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忽然道,“你不是他。”
慧明大师亲眼见证镇南王的恶行,下一个赴死就是他,可是他的眼神依旧平和,宛若山间潺潺溪水。
唯有此刻,忽然多出几分悲悯。
“阿弥陀佛。”他拨弄着手中的佛珠,“不知有恶果,如鱼入密网……”
“镇南王”冷笑,“你敢说你就没有愧吗?”
此话一出,沈清姝明显感受到身后那人的身躯猝然一震。
“小僧此生的确有愧,”慧明大师叹谓,“因果报应皆终结于此处。”
他扬手朝镇南王袭去,但沈清姝知晓他将内力传给了自己,定然打不过父王。
沈清姝咬牙,趁着身后那人不备,朝慧明大师而去。
奇异的是,身后那人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竟轻易教她挣脱。
慧明大师没料到沈清姝会突然出现,神色愕然,“阿姝,快回去。”
小姑娘没回头,泪眼朦胧看着眼前的人,“爹爹,真的是你吗?”
她原以为沈毅看到她后会收手,没想到男人狞笑着,手中的力道加重。
小姑娘始料未及,身体横飞出去狠狠撞在石柱上,尔后猛地吐出一口血,眼前顷刻间陷入模糊。
她犹不甘心,遥望远处高大的身影。
那道身影曾经给她当过马儿骑,扛着她掏过鸟窝,给她唱歌北境民谣。
后脑勺的伤口犹如无情的阎王在夺去她的生气,沈清姝却觉着心口的疼痛更令她窒息,一阵一阵的痛在一点点她绞杀。
她到底还能相信谁,父王、大师兄、小师兄……
沈清姝彻底失去意识前,恍惚间又回忆起她人生十二年的画面。
从咿呀学语,镇南王哄着她喊爹爹。到学会走路,镇南王高兴地把她扛在肩头。
还有无数个她生病的夜晚,镇南王衣不解带照顾她的画面。
其实多年来,她知道北境不少人调侃大将军又当爹又当妈。她也曾偷偷撮合过爹爹和别的女子,最后被镇南王猜到了小心思,抱在怀里好一顿蹂躏,说只要她一个宝贝女儿。
一幕又一幕,开心的,难过的。
又仿佛一个以岁月编织的惊天骗局,赤.裸.裸地嘲讽她沉浸在虚情假意里。
她看见慧明大师了无生息地躺在地上,唇畔仍是悲悯的笑容。
她的父王似乎喊了一个人名字,宁不敛。
很好听,是她小师兄的名字。
尔后是长久的黑暗。
耳边是杂乱的声音。
镇南王冷笑,“宁不敛,你当真要和我作对吗?”
宁不敛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来,他的眉心的朱砂痣红得近乎妖冶。那双瘦弱的手臂轻松抱起沈清姝,他头也不回,“你猜,若是王爷知晓,你想杀他的小女儿会如何?”
第91章 死讯 长公主生死未卜。
“师父, 师父……”
马车上,小姑娘陷在柔软的床褥里。自从那日在乐华寺昏迷,沈清姝反反复复做着噩梦, 始终无法清醒。
才几日功夫,小姑娘的眼睑下方已经有了淡青色的痕迹。本就巴掌大的小脸愈发销售, 额头不断有冷汗滑过,仔细去听还能听到小姑娘不安地梦呓。